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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杨柳】赌徒的老婆(小说)


作者:杨云香 童生,954.8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580发表时间:2017-03-09 10:48:51
摘要:  姥姥去世前,一直心疼女儿,找了一个不省心的男人,日子没了旺兴。就派舅舅去庙里请了一场法事,许了两根钢针的尘事,惩治爹的邪性。


   1.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蹲在窗台根儿下发呆,草泥墙发出苦味,直冲鼻子。木头窗框裂歪了,风一吹,飒飒沙沙,露出玻璃边,积了黑乎乎的烟灰。我偷觑娘,她仍在哭泣,几绺头发散落在枕边,一抖一抖的,泪水湿了半边枕头,白色的褶皱妃子,已经暗了,灰吞吞的。被垛板下啷当一截棉裤腿子,磨破了边,毛刺刺的,像伸出来一只胳膊,袖起手,就要摸着娘的头了。
   爹在西头石大骡子家看牌,昨儿一宿没回家,这是常事。雨水一过,眼看要种地,没种子没化肥没钱雇牛具,爹才不管这些呢,钻头不顾腚地耍,娘说他要烂肠子了。偏赶这时,北屯的侏儒表舅来要钱,一年也不怎么来往,娘诧异得手都哆嗦,颤着音儿问:“大哥,他爹啥时拿的钱?”表舅阴了脸:“去年腊月,大丫头得急病那回啊,这才几天,你咋还不记着呢?”娘茫然地瞅我一眼,我一激灵,忙低了头,狠劲揪小辫梢子。表舅冷眼瞧了娘一会,尖着声音:“我刚卖完苞米,一万块钱还没捂热乎呢,你家大研究急火火地奔我去了!说好五天还,都快五个月了,这可咋好?”他噗噔出溜下炕沿,转磨磨,搓得手指节咔咔响。娘脸色煞白,嘴唇发青,神经质地抖个不停。从过年到现在,莫名其妙来家要账的多起来,加起来五万、十万、有二十来万吧。这个家一年到头,靠地里粮食出钱,娘亲养猪养鸡卖菜仔,出点零星用,全算上不超过两万。这么大窟窿张着,就像棉袄里的虱子虮子,挤成堆,起篓子了,肆意咬人,就不觉得疼了。
   表舅愤愤地走,身子一挫一挫的,小地缸一样,歪头吐唾沫,啪啪响。娘面无表情,眼袋膀肿着,天热没脱下去的棉裤腿褶皱成罗圈,蹒跚地往院里移动。小园子积雪化尽,垄沟垄台土质细腻,被风抽得酥软,鸡爪子鸭巴掌猪蹄子痕横七竖八,天书般陈列。我小心地跟在她身后,还没开门,她回头厉声说:“去叫你爹,快点死回来!”我扭身往外跑,木栅栏门边支棱出碎屑子,刮着了,手背上蹭出一条口子,鲜血直流,使劲捂着,朝屯西头奔来。秸秆棍儿在路上摊着,老黄牛慢悠悠地嚼苞米叶子,车辙印里汪着稀泥,被人和牲畜们搅和得肮脏凌乱,人得溜着园子边走,还干爽点。后趟房的人家有出丧事的,老远看去,人头攒动,偶尔,传来哀号声,像风一样,呜呜叫着,飘远了。韩家大狗冷不丁窜出来,冲着我吼叫,汪汪汪,汪汪汪……我堆碎在墙边,一动不动,它也不敢冲上前,我要跑,它准扑上来,狗就这样。直到房子里走出人,大鹅嘎嘎叫开了,它才悻悻地缩身子,跑回院里。我挪着不好使的腿,瞅不清前边的道了,泪眼模糊。我家在屯子东头,东头的赌博场子里时兴推牌九,开拖拉机,拔大点,输赢快,码子大,大手云集,寒夜里赌场周围有望风的,鬼魅般阴森。西头看纸牌、打麻将,输赢慢,浑浑噩噩捱时辰,钱章子少,聚集着小手、穷鬼、损贼和浪荡之徒。爹是长年累月,两头都占。钱多时,呜嗷喊叫、耀武扬威;钱少了,埋头扎进西边,匍匐几日再说。屯子中间一条大道,南边斜插进泥河,分头发缝一样,分开村子里五趟房,东头西头,泾渭分明。最后一趟房连着大地,大地坡似的向下蔓延着。老远看,村子像一个破草帽,扣着脑袋,却裸着前奔儿头后勺子。
   石大骡子家在村西头,最后一趟房,放眼撒眸,两间土屋,歪歪斜斜地趴着,房顶草暗灰色,一片片被风掀起来,起窝漏洞,像脱毛的狗皮。爹就坐在他家西屋炕上,左手握牌,一把接着一把,没完没了,腿弯处,有个掉漆的白茶缸,里面装着苞米粒,哗哗叫唤,那是赌码子。石大骡子,豹眼,卷毛头发,沙哑着嗓子,一股刺人的膻味,有房顶那么高,走道喇叭着腿,人们都说他是杂种的,就像马和驴子交配,生出骡子一样。他家东屋有两伙麻将,他老婆围着黑绿的头巾,小眼睛滴溜乱转,专门伺候局儿,我挤进去,她厌恶地挡住西屋门,怪声怪气地说:“找谁?”“找我爸,我妈让他快点回家!”我怯怯地说。“快了,你爸一会儿就回家了!你走吧!”说着,她就伸出粗壮的胳膊,眯着眼,往门外推我。出了门,我气喘吁吁跑回家,告诉正在喂猪的娘,她手里抓着一团猪食,猛然用力,葫芦瓢里传出唧唧声。接着,一趟、两趟、三趟,第七趟时,斜阳在天边滑动,村里的烟囱们纷纷鼓出炊烟,我徘徊在石大骡子家窗台下,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欲哭无泪,门挂了,讪讪地,无奈地,招摇地。
   娘躺在炕上流泪,悲伤盘旋在屋里,灰尘静止了,苇席花子沉默了,黄昏凝固了,风儿变得柔和了。
   2.
   淡淡的暗,薄纱一样弥漫过来,满屋子都是朦胧。灶台和大炕间竖着一面火龙,上边安木框子,镶一截玻璃,火龙通炕洞,日日走烟火,全家人倚着它熬过严寒。去年上冬,舅舅来家忙活一阵子,重新砌砖,清灰渣,选烟道,布置插板,里里外外抹草泥,糊上焦黄耐磨的牛皮纸,啪啪拍几下,直泛亮光,脸颊贴上去,暖流涌动,像一面厚实的脊背,踏实可靠。此刻,灶坑里火苗眨眼睛,馋嘴巴舌地东摇西晃,探出灶门瞅瞅,我没理它,塞一把苞米秸秆,没了声音,撅身子瞧,灶坑里火光聚成一团,一拱一拱的,锅底通红,水蒸气就像一棵大杨树,腾腾地婆娑起来。我使劲掀开铁锅盖,小米和大米在沸水里翻滚,漩涡层层,吱吱响边儿了,拿勺子搅几回,看饭粒八分熟,操起笊篱捞饭。娘不知啥时站在身后,梳利索了头发,眼睛肿着,苍白着面色,麻利地撸袖子,抓一棵酸菜,在案板上咔哧咔哧切,细细的菜丝泄了气一样,一摞摞散下来。突然,她愤恨地说:“你爹就回来了,疼死他!”“咋?”我疑惑地看她,端一舀子米汤去后屋,准备熬猪食。门被咣当一声撞开了,爹勾着身子,脸更长了,胡子拉茬,咧着嘴,哼呀着,手捂肚子,跌跌撞撞进屋了。
   爹在炕上滚来滚去,喊肚子疼,眼看着豆大的汗珠子冒出来,我急得翻抽屉捣盒子,找止疼片。娘拉长了声:“闺女,架火了!”我折回身,几步跑到柴堆前,往灶里送把柴,火舌忽地窜出来,我吓得一仰,扑通坐在地上,娘亲嘴角上翘,像是笑了。她一只手往锅里抖落酸菜丝,一只手握搅勺子,哗哗炒着,一股白烟携了油脂的香气顷刻间溢满屋子,继而,又淋上一瓢水,锅里的汤汁停了叫声。她随手够着了墙上的锅叉,担在铁锅壁上,把二米饭盆放上去,盖锅,烧火,开透了,焐一会儿,饭菜一锅出。闲下手来,娘习惯地扑打着衣襟,闪转腰身,拧着脖颈,左手背过去能摸着右肩头,我羡慕不已。她踱进里屋,站在炕沿边,冷眼看爹。爹吃了药,咝哈着,脸儿仍是青黑色,那是熬夜吸烟熏的、腹疼折腾的。他把肚皮贴紧炕席子,两条大长腿折过来,快够着屁股蛋了。炕上热乎劲儿来了,他的疼痛缓解了,石大骡子家的西屋炕几天不烧一回,冰的,爹从他家回来经常这样。
   我搬来小炕桌,端上饭菜,特意给爹盛一碗酸菜汤,爹爬起来,抖着手,自知理亏,眉眼不抬,只顾往嘴里扒饭。娘也不出声,吃几口饭,啪地摔了筷子,往炕角一退,瞪圆眼睛看着爹吃饭。爹被眼神剜得疼,更了一下脖子,故意挺直腰,搁下筷子,嚷嚷:“老娘们家,你作个啥?”娘一听,发狠似的从炕上站起来,满嘴喷唾沫星子,指着爹:“你个狗屁研究,还是人不?到处坑蒙拐骗,我看你怎么还那些帐?”爹的长脸涨红了,仍是坐着,仰脖子咧嘴,猥琐地说:“你把那个金佛给我,我研究了,能卖五十万元!”“哦……”娘的手开始发抖,浑身颤着。爹以为她同意了,手拄着炕往娘脚下蹭蹭,讨好地说:“给我,我就不玩了!”谁知,娘猛然从被垛上扯过一床大被,呼地轮过来,劈头盖脸蒙住了爹,把身子重重搡在被子包上,挥拳就揍。爹在被子里挣扎着,鬼哭狼嚎。我去拽娘,娘疯了一样,回头就给我一巴掌。我转身倒腾饭盆和桌子,空出场子来,他俩又开始支黄瓜架子了。一会儿,娘打累了,长拖拖跪在炕上,万念俱灰般地痛哭,爹坐在炕沿上,双腿耷拉着,低头不语。
   窗外有风掠过,刮得房檐草嗦嗦摇摆,月亮皎洁,却缺了一块,像谁咬一口的发面饼,还有影影绰绰烙糊的痕迹。我知道娘的苦,当闺女时人长得好,十里八村地挑,挑来挑去,挑到爹。爹却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嗜赌成性,但脾气好,娘怎么闹,他都不还手不还嘴,娘没办法,又好面子,只有自己作践自己。像这次,娘彻底明白爹的心思了。去年秋天时,姥姥去世了,姥姥供了八十年的镀金佛,早让爹瞄上了。据说这尊佛是纯金的,很值钱,传给娘了,娘不说,爹急得抓耳挠腮。娘就一个弟弟,对娘又极好,人家姐弟的事,爹插不进去,爹就破罐子破摔,赌得更甚了。
   爹有两天没赌成,害肠炎,起不来炕了。娘忙里忙外照顾他,打针吃药,喝面汤。娘一边种园子,一边张罗着卖掉圈里的猪,拿钱种地。第三天,刚吃完早饭,爹就没了影,娘恨得牙根痒痒。做了好吃的,喂那只大黑猪。还叨咕着:“多吃点,一会儿过秤时,压点分量!”大黑猪像听明白话了似的,扑棱着耳朵,哐哐吃食,小细尾巴悠闲地拧着,娘看着,脸上露出笑容。太阳暖呼呼的,我推开玻璃窗,一股温润的气息涌进屋子,院子里小毛葱都拱出绿芽了,脆生生、壮壮的,像串起来的眼神,充满欣喜。小生灵子们还阳了,母鸡东寻西找,咕咕叫着,丢给它一个筐子,它就穷汉得了狗头金,趴着不起来。黄麻鸭子的扁嘴啄来啄去,三五成群,刚化冻的小河水清亮亮,虾子、蟹壳、七星仔鱼和蝎虫子都是美食,蛋包在浅灰色羽毛下蠢蠢欲动,快够着地了,娘就喊:“闺女呀,快吃开张鸭蛋喽!”我美得揪起浓密的刘海,让额头也晒晒。
   这天晌午,地里干活的人们下工了,南院的许家哥三个,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过,唱歌似的喊我名字,还在车上蹦跳着招手,我急忙瞅娘一眼,羞得满脸通红。我们是同学,没考上高中,都回家务农了。我和娘种了豆子、栽茄子秧和辣椒苗,拉走了院子角落的碎砖头,小园子小院子小清爽一下。娘站在干净地方,上上下下啪嗒身上的灰土,末了还拢拢乌黑的头发。一辆蓝色大卡车停在房后,横着膀子走过来三个小子,为首的金黄头发,八字眉,刀条脸,嘴角歪着叼一支香烟,看见我和娘,就往跟前一杵,左手一扬,无名指上一个明晃晃的大金戒指,夹走嘴上的烟蒂。赖唧唧地盯着娘:“你家有一头大黑猪要出手,我要了,顶大研究的赌债!来呀,给我抓猪!”娘气得直哆嗦,她使出全身力气喊道:“不行!你们休想!”那两个跑腿小子哪管娘的抗议,扒拉一下娘就奔猪圈,娘趔趄着后退几步,坐在地上。我冲过去,站在娘前面,瞪着黄头发小子,突然大声喊:“快来人啊,来强盗了!快来人啊!救我们……”黄头发小子慌了,骂咧咧地喊:“废物,还不快点!”大黑猪吃多了,不想起来,一碰就哼哼,谁都拉不动。东院王大叔拎了搞头跳墙过来,许家哥三个正跑过来,卡车已经被村民们围住了,那三个小子见势不妙,跳上卡车逃走了。
   这次,娘没哭,我睡一觉了,从被窝探出头来,娘还一个人枯坐着,不点灯,没声响。我歪着头,看不清娘的面庞,就凑过来,枕在她腿上,她摸索我的背,像小时候,舒服极了。“闺女,找丈夫,可得睁开眼呢!我这辈子算完了。”那声音苍老、晦暗。我抬头,努力地看:“娘,我找丈夫,你说了算,呵呵,呵呵……”清白的星光晃过来,牛皮纸的火龙墙贼幽幽的,娘就倚在上面,眯起了眼睛。
   五月刚过,谷子苗该间了,娘说不喷除草剂,十几垄地,玩一样就侍弄好了。我和娘匍匐在大地上,谷子苗圆茎,绿色,少绒毛。稗草呢,扁根茎,紫色,光滑无绒毛,见到就拔掉。灰灰菜,扁猪牙,接骨草,都好辨认,我跟着娘的影子,把自己种在土地上了。几天下来,我像沾满泥的土豆,硬邦邦,黑溜溜,整个一个土丫头。娘就拍着我的肩,看我和她一边高了,伸了胳膊挎住我,娘俩来来回回,相依相伴。邻地的三花婶愿意跟娘唠嗑,那天晚上,往家走,正好碰上她,她就神秘地凑过来:“咋回事?你家大研究陷进去了,在东头盛二家,连赌六天,听说还跟人家签字画押了!”娘木呆呆地听完,没说话,一直往前走。三花婶看她没表情,觉得没意思,就快步走开了。娘等她走远,突然停住脚步,把手里的小锄子递给我,叮嘱道:“闺女,你先回家,娘一会儿就来!”我哭腔道:“你上哪儿,我也去!”娘正色,瞪我一眼,我赶忙往前走,回头瞧时,娘的身影窈窕,已经走远了。
   我干完家里活,点上灯,娘就回来了,脱下衣服洗,刷鞋上的灰土,把自己收拾干净,才坐下吃饭,显得轻松愉快。半夜时分,村里传来瘆人的警车叫声。抓赌的来了!我惊慌地爬起来:“娘,快救爹吧,他在赌呢!”娘坐在黑暗里,一只手伸过来搂住我,镇定地说:“他可能被抓了,教训教训吧!”我有点忍不住,泪水无声地流下来了。感觉娘的手冰冰凉,我惊奇地抬头看,她早已泪水满面。
   3.
   爹被派出所拘留十五天,因为娘报的案,派出所暗地里免了爹的罚款。我和娘坐早车,来拘留所大门前等爹,阳光红彤彤地晃着娘的脸,有点兴奋。那两扇刷了黑漆的大铁门,冷冰冰。娘瞅了一会儿,低头寻思着,一只脚蹭着泥地,绿茵茵的小草冒出头来,忽而连成片,像在嘻嘻笑。我凑近娘,不自觉地勾住了娘的胳膊。九点钟时,大门咯吱咯吱地开了,爹和其余七八个人排着队走出来,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都是赌徒。爹被剃了光头,故意佝偻着走向娘,胡子纠缠着,像烂苞米须子,大眼珠子骨碌着,讪讪的,乞求的,娘顺势搀了他,谁都没话,我突然没了扑上去的热情,也没了言语,看着就感觉行了。中巴车卷着风尘,一路沉默,到家了。搭上炕沿,爹开始呼呼运气,破口大骂报案的人,还说准是村里人,逮着非得揍死他。接着,絮絮叨叨诉说,那天晚上,他正是兴点上,把把都赢大点,裤兜里的钱都装不下了,眼看要翻本,欠的债都能还上……娘偎在锅台甲上,半个身子颓在那儿,泪水穿线,无声地流。锅里咕嘟咕嘟叫唤,下的面条要糊了,我拔出柴棍,手忙脚乱,盛进碗里,端给爹,堵住爹的嘴,屋里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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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生活,生活,生下不易,活着不易,活得好更不易。面对生活一次次的一次打击,亲人的一次次欺骗与不上进,我们能做点什么?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老天,让他们忽然醒悟。这很不切实际,而这一切的苦果的来源都是因为我们不愿意放弃,他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不该放弃。我们让自己背负了太重的精神枷锁,以至到最后无力再背负,将自己压垮。[编辑:风残云]【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170313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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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风残云        2017-03-09 15:15:51
  问好作者,感谢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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