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希望】寻找无名女兵(散文)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又近了。在清明节这天,我们全家照例都会去金盆岭陵园祭扫已逝先人亲属的墓地。但近几年每次途经革命陵园艺术墓园区时,(这里分四个墓区)我们全家也会不约而同地进入这个大门,向一位“国军”女兵铜像默哀致礼并献上鲜花。
非亲非故,为什么?北方来的侄子大惑不解。
原来,早些年前,一件感动人的事情被媒体渲染得热热闹闹,那就是寻找一位半世纪前在那场民族自卫战争中牺牲的无名女兵。这场“寻找无名女兵”的活动跨越了省份,惊动了坊间的大小媒体,感动了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成为了某媒体近年轰动性的一大新闻力作。
我从《潇湘晨报》上看到了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己经发黄的照片:一位身着国民革命军制服的十八岁湖南籍女兵,短短的秀发,清丽俊俏的脸上绽放着无邪的微笑;垂柳绿荫中,正斜依草地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仰望着深邃的星空……
这不是明星照,这是一幅七十多年前的一位湖南籍的无名女战士留下来的老照片。当时的中华民族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危亡之际,她从湖南来到了徐州前线,是一名英勇的战地救护女兵。也许她的战友在战斗的间隙中捕捉到了这么一次极珍贵的机会,在这里留下了她弥足珍贵的一瞬间,也留下了展示了她唯一一张充满生命活力的照片。
然而,一个月后,在一次血肉横飞的战斗中,这个女兵为了对祖国的忠诚和热爱,永远地闭上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一九三八年夏天,徐州地区中国军队和日寇在这里进行了一场血腥而残酷的对决战。中国第五战区调集64个师又3个旅共64万人,与日寇华北方面军、华中派遣军各一部24万人进行了反复的绞杀。这就是中国抗战历史上著名的“徐州会战”。当时,日寇的武器装备全面优于中国军队,使用的是重炮、铁甲车,武装到牙齿;中国军队只有“汉阳造”、大刀,血肉之躯。黄蜂般的敌人轰炸机轮番轰炸着中国军队阵地。惨烈的战斗使得前线的伤兵源源不断地被运到铜山附近的村庄。这位女兵被担架兵也抬到了这里。此刻,她的胸前己被染上了一大片鲜血,一块罪恶的弹片让这位英勇的前线救护兵己经身负重伤。医生当即进行抢救,但回天乏术。黄昏时分,女兵己入弥留之际,她挣扎着将一张照片和二块银元交付给看护她的李婶,希望为她转交给远在湖南的父母。
最终,这位无名的湖南籍女兵长眠在铜山县郊区一片原野中。所幸月余后,徐州会战中的系列战役“台儿庄”之战歼灭日寇万余人取得了大捷。告慰英灵,湖南女兵可以闭目了。
几经周折,李婶没有找到女兵的家人,无法实现女兵的遗愿。但李婶一家人却在几十年来,无论阴晴雨雪精心呵护着这位无名女兵的坟茔。直至六十六年后,李婶己经去世多年了,她的后代仍一如既往地做着他们先人未竟的事业。直至被徐州的媒体发现并通告湖南方面。
于是,徐州和湖南两地的媒体展开了一场感人的“确认女兵身份”的活动。无名女兵留下来的唯一线索可能是长沙女子学校的学生。湖南方面从浩如烟海的史料中查找着确认女兵身份的可能线索,成百上千热心的读者纷纷致电媒体提供丝蛛马迹,并愿意奔赴徐州悼念英灵。
有史料证明:浏阳籍的李藩珍当年就是从长沙第四女子中学开赴前线的……
又有史料证明:这位女兵应是当时的国民革命军六十军184师的医护人员……但是,这位牺牲的湖南女兵身份仍不能最后确定。
也许,我们永远无法确定这位湖南女兵的确切身份,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当国家处于危亡之际,毅然拍案而起、投笔从戎的女英雄己经活在了人民的心中。
2004年7月9日,在徐州人民、湖南人民及众多媒体的护送下,女英雄的遗骸巳经回到了湖南长沙故乡。当日上午,女英雄的迎灵仪式和祭奠仪式在湖南革命陵园隆重举行。算来,女英雄自投笔从戎壮烈殉国到于今,已经孤独地躺在铜山原野六十六年了。
六十六年的孤独,湖南籍女兵将自己的热血洒在异乡为国捐躯,不应有遗憾。
巾帼不让须眉,湖南籍女兵的爱国事迹牵动了成千上万的人心,虔诚地从心底祭奠着女英雄的亡魂。这位女英雄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也是湖南老乡的骄傲。
呜呼湘女,生为人杰;魂兮归来,英灵千古。
后经湖南媒体的反复调查,这位在伟大的民族自卫战争中献出了自己年轻生命的无名女兵,终于被确认为上世纪三十年代在湖南长沙稻田中学读书的刘守玫,。于今,其遗骸己被正式安葬在湖南革命陵园艺术墓园内。至此,这场有意义的“寻人”活动划上了园满的句号。
然而,历史有时很吊诡,这里有一段充满悲情意味的插曲不得不在此插入:在调查的过程中,据刘守玫65岁的侄子回忆,在极左肆虐的年代,刘守玫是他们亲属历史档案中讳莫如深的人,虽说刘守玫死得早,但毕竟是“参加过反动军队”的人,按当时政策理应划归“21种人”,他们多少也受到了一些株连。
于今,曾经蒙尘的刘守玫已经铸成铜像,座落在湖南革命陵园里。在灿烂的春光里,接受着崇拜者一年一度的清明致礼。
这场跨境寻找无名女兵的故事让我心起波澜感动不己,也让我浮想联翩。
这场伟大的民族自卫战争,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男女,炎黄子孙同仇敌忾、不畏强敌、浴血奋战、共赴国难,充分显示了中华民族强大的凝聚力;这场伟大的民族战争的胜利,充分地昭示了中华民族在强敌当前,国土沦亡之际,无论何种党派,无论何种民族,只要能紧密团结一心、共同御外,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这场伟大的民族战争,充分证明了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侵略战争给中国人民及广大亚洲国家人民带来了惨绝人寰的灾难。是不容否认的。今天,我们将以最大的决心和努力,同世界各国人民一道,坚决捍卫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成果,坚决维护战后国际秩序,决不允许否认和歪曲侵略历史,决不允许军国主义卷土重来,决不允许历史悲剧重演。
庆幸中国社会己经走出大讲“阶级斗争”的极左时代,庆幸人类的良知和正确的历史观终有一天被社会所倡导,庆幸文明社会的曙光己朗朗辉映在人们的头顶,社会多了对人性的悲悯和宽容。我们不仅仅只是在寻找那位无名女战士,人类的文明和良知正被这个社会逐步找回,“无名女战士”幸甚,中国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