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混沌(散文)
他带着蓝布帽,步履蹒跚地走在坑坑洼洼的小道上。小道的两旁是长的异常狂妄的野草,他被狂野的绿色吞没着。
座落在远处荒芜山腰上的破败小屋,屋檐旁挂着一窜微弱的火红,在空中飘忽不定,似乎就要熄灭。孤独感就这样逐渐在夜空中,在他心中,发酵、膨胀,溢满他的心窝,他面无表情地一脚踏在虚无般雪上,异常的冷。
在北方,小年也是一个团聚的日子。他在家中听说了自己的大儿子在县中摆了酒席,在家中坐卧不安,犹豫不决后,最后还是踏出房门走下石梯期待的往县城方向走去。
他明白自己的儿子嫌弃自己是把老骨头了。虽然表面上不会过分张狂的,可父亲的心灵是多么的敏感啊。即便这样,他仍是抱有一丝期待,因为他毕竟是他的儿子啊,因为这毕竟是小年啊!
他边走着,边给自己的儿子铺了无数条退却的道路。
北方的寒冬自然是不带一丝善意的,这会儿又下起了鹅毛似的轻雪。风夹杂着轻柔的雪,却是狠狠地灌进他的脖中!凄夜,凉风,无时无刻不在清醒着他。
有犬吠声,此起彼伏。时而急促时而飘忽,连空气都紧张了起来。
他喘出片片白气,感觉四肢热气正因身边白雪皑皑而消散着。
远处是一片繁华的金黄。他知道里县城不远了,不顾年迈的身体气喘吁吁地小跑了起来,却又在最接近县城之处停了下来!他是那么期待,却又无可避免地怀疑自我。
他分明就在他所期待的边缘,可这期望之中是何等令人染上灰色?他不知道。
走向县中最大最繁华的一家酒楼。酒楼被一片温暖的火红、灯黄笼罩着。繁华而于他来说又那么遥远。他犹豫着踱向了门口,梗着脖子往里望了望。一颗颗脑袋都在跃动着,摇晃着,有被酒灌的通红的,也有手忙脚乱的地夹菜,生怕下一秒就抢不到菜的,一片欢声笑语。
贪婪的,疯狂的,兴奋的,浮躁的,激动的人群溢满他的视线,在他眼帘中乱舞,他似乎被接纳了!面上都镀上一层光辉!
只可惜背上还是被暗雪笼满了。
正欲跨进门栏去寻找儿子的身影,他就被堵在了门口,抬眼一望他呆滞了。眼前正是他一直担忧的儿子,正定定的望着他。他的儿子,他的孩子就堵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脸上是扫不净的风暴。
他突然后悔了,他突然害怕了。后悔跨过多少坡坡来寻找他的儿子,后悔没有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守着清冷的家过小年,后悔对自己的儿子还抱有期望。
他仍站在门外,门外仍下着雪,雪仍夹着寒风往他脖子里灌。落在他的头上,眉上,肩上,他也真的感到冷了,儿子却仍是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爸?我这边还有很多事的,你来做什么?”儿子抬了头,开了口,蹙了眉,吐出的话语是不掩饰的烦躁,令他心冷至极“我还得和客人喝酒,你怎的来了。”
儿子像是表演一般地若有所思,“你先回家,我待会儿会打菜回去的。”他也懂了,儿子这是丝毫没给他留下的念想。他张了张干燥的嘴,低声语:“好……”又想了想,再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有没有热茶?我喝一点暖暖身子。”
他离那片令人心安的火红越来越远,走进了寒冷的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天空漫满了白雪,小道上布满了皑皑白雪,道两旁的野草也被白雪压断了腰,发出支离破碎的最后一声。
他漫步在雪中,思绪飘到千里之外,再回神想起方才儿子那般,不由得心碎。他就像属于这片黑暗似的,唯独不能进入到那片温暖中。寒风利利,老泪溢出了他的眼眶,纵横在他面上,却无人闻之。
滚烫的热泪,在溢出眼眶那一刻便即刻凝为坚冰,滚落在雪地上,却仍是摔得粉碎!
可怜,可悲,可哀的老头儿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他所眷顾的那片暖色,终是再强迫似的狠狠地拧过头来,悄无声息走入到那一片黑暗的风雪之中……
广东东莞厚街丰泰外国语学校八五班曾慧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