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守护
我们来过多次的这个遥远寂静的小山村,闲适的流云下面偶尔寂寞的炊烟,似乎总在虚弱地呼唤着背井离乡的游子。对于渐渐熟悉起来的山村,我们似乎有了一些感情。这种感情是那么复杂,掺杂着淡淡的忧伤、惆怅、难过、不安、焦虑、怜悯……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我们又走进有两个脑瘫患儿的贫困家庭。似曾相识的两间小黑屋子,住着祖孙三代。
看起来像五六岁的一个小男孩,乖乖地被他奶奶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实际上他依然保持着几个月婴儿的状态,其实小男孩已经9岁了。他的奶奶看起来倒是很精明的样子。炕沿边坐着的几位老太太说,她们经常过来陪伴孩子的奶奶聊天、唠嗑,因为这9年里孩子的奶奶不能出门,必须照顾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小男孩长得白白净净,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如果不是患有脑瘫,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孩子的父亲看来很老实巴交,五官端正。年轻时候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太差,没钱娶媳妇。年纪大一点没办法,总得讨个老婆生活,无奈娶了一个智障的女人。生下一儿一女都是脑瘫患儿,让原本贫困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为了给脑瘫患儿治病,也需要不小的开支。小男孩由他奶奶抚养,小女孩由她姥姥抚养。
九年里,孩子的奶奶除了做日常必须的事情,就是喂养这个脑瘫孙子。他不能像正常的9岁儿童一样自由活动,不能说话,不能自己吃饭、穿衣,只能躺着。还得他奶奶抱着他。如果他自己躺在炕上,不能控制身体,只能在原地打转转。侧面躺着的时候头部歪到一边,不受控制的口水就会流出来,把他嘴巴周围的皮肤浸泡到起了疹子。所以经常买药医治疹子。
孩子的奶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知道九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记得,我生女儿坐月子,一个月不能工作,不能干家务,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出门,只能在房间里待着。只能给孩子喂奶、吃饭、休息。那样的时间太难熬了,仿佛被关禁闭一样,感觉过得很漫长很漫长。好不容易熬出一个月,可以随意一些,依然需要注意很多事情,至少有一年难熬的晚上需要承受,半夜睡得正香,需要醒来给孩子喂奶。当时觉得生个孩子费心费神,做母亲真不容易啊!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慢慢地听着孩子咿呀学语,看着她摇摇晃晃地学会走路,幸福地看着她慢慢成长。开始学会用甜甜的嘴巴和我说话,搂着我的脖子亲我。对于一生来说,一两年的难熬也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成长和历练。孩子总会长大,总会看到不同的惊喜,也总会有不同的收获。所有付出都伴着喜悦和希望。
当我看到这个可爱的小男孩,不自觉地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他比我的女儿小几岁,而我的女儿健康快乐地成长,可以自己走路去学校上学,可以在学校里与同学们在一起学习,玩耍。可以与伙伴们分享她的喜怒哀乐,与伙伴们一起进步、成长。可以有欢乐,可以有梦想,可以有美好的未来。
可是小男孩什么都不会有。他只能一动不动地活在他奶奶怀里。什么都不懂得,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知道他的奶奶如此艰辛地活着,喂养他照顾他。孩子的奶奶笑着说:“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现在我唯一盼望的就是,我自己能够多活几年,把这个孩子带大一些。他也能多活几年。要不然怎么办呢?老天爷让我多活几年吧!”孩子的奶奶有着巨大的精神支柱,为了可怜的孙子能够多活几年,至少不让他更加痛苦地活着,为了全心全力地照顾好孙子,老人坚强地度过了九年坐月子一样关禁闭的生活。依然耐心、细致地照看着可怜的孙子,一会儿把男孩歪到一边的头扶正,一会儿把孩子歪到一边的身体扶正。小男孩就像一大团面一样,没有支撑力。老人说:“有时候晚上,孩子的头歪到一边,口水流得湿透了衣服,甚至褥子也湿透了。皮肤就会起了疹子。”我们看到小男孩嘴巴一边红红的,还有许多小疹子。可怜的孩子要这样度过一生。
我并未看到孩子的奶奶满脸堆着苦涩和愁容,更没有看到她的眼泪。经过九年的艰难,也许孩子的痛苦远比奶奶的要大很多,奶奶心疼孙子,把自己的痛苦可以忽略。她的心里只有孙子,为了让儿子能够出去打工赚钱,为了孙子好好活着,再难、再苦她都会咬着牙挺过来。为了让孙子多活几年,她祈祷老天爷让她多活几年。
走出小屋,尽管我很心酸,很心痛,但像老奶奶一样面对生活的困苦并没有选择流泪。我依然回想着老奶奶坚定的眼神和坚强的意志力,她支撑起了整个家庭。母亲的力量是无穷的。
世界上最伟大的人莫过于母亲。唯有母亲是用尽一生守护我们的人。我不能忘记母亲的养育之恩,同时也明白,自己要努力去做一个更好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