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独自呢喃的树(随笔) ——写在舒敏散文集公开出版发行之际
写作是什么?或者说,写作者应该追求什么?不同的人给出的答案一定迥然。
风花雪月、枝枝蔓蔓、深沉艰涩,自然各会有其读者,但这显然,不是我的理想和目标。
爱鲁迅,爱在他的酣畅,甚至尖刻,读他的文,总觉入心、畅快;爱王小波,爱在他的有思想、率性以及有趣,如果你的心情因为抑郁而板结,他的文章,会让你有僵土逐渐被松动的快感。
写文章忌讳讲道理。因为你如果跟你的读者面对面,你们对讲试试看,也许,你口才还不如人家,道理知道的还没对方多呢。如果愿意,滔滔不绝的道理大多人都会讲,问题是,能将道理和行动真正结合起来的,世间能有几人?讲得再明白些,道理多是废话。所以,你的文章如果太好讲道理,也就相当于,你不停地在给你的读者说废话。
写文章也不必玩高深。钱钟书的学问难道不比你多?可你看人家的《围城》,话说的多么明白和家常。
写作总归是很孤独、很私人的事。客观讲,就写作这件事来说,其实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帮得了你,那怕你跟他的关系倍铁。
写作者要多读、多写、多思、多悟。写作者想要写好文章,想要赢得更多的读者,请记得,你一定只能依靠你自个。
时常,会有跟我一样的文学爱好者找到我,给我发来他的文章,请我指教。这其实令我很苦恼。原因之一是,我水平还没有高到能指教你的地步;原因之二是,也许我们是完全不同的文字风格,在你的写作领域,你可能早已超越了我,又何必找一个不如你的人来“指教”你。
所以我一般从不“指教”。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还因为,我曾经也一样,总希望别人能“指教指教”我。后来发现,这样的想法,其实不妥。还有就是,真正的大家,压根不指教你,但人家却一定懂得,鼓励后来者。
给贾平凹看我的一篇文章,他说“文笔真好啊!”给方英文看读者夸他序言写得好,他复:“主要的,先因你文章好。”让孙见喜就我的文章提意见,他拉长语调说:“好着哩。”他甚至说,像我这样写作风格的女作家,别说陕西,就是全国也不算多。
马行健是我家乡的文化名人。老头儿实在挑剔。我平台发的文章,他好多看不上,责备我对平台把关不严格,骂我时常发“人情文”。但对我,他却不吝赞美,说:“巾帼文章,须眉气质,吾乡才女也。”
一部作品的诞生,对一个作家而言,很像一次生产。有新生命初孕体内的神秘和喜悦,有十月怀胎的煎熬和难过,有生产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更有生产后的忙碌与纠结。
孩子鼻梁为何不挺?眼睛怎么不够大?对一个产妇来说,即使这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但第一眼相见的喜悦中,一定会有这样那样隐秘且不足为外人道的遗憾。
这很正常。
即使在不少人的眼里,我是写作的快手。这本集子里的文章,跨度也有三四年之久。我在写文章,我让我的思绪肆意流淌。时常,我想起好多我本来以为已经完全遗忘掉的人。我写着,我哭着,我用文字慢慢梳理和抚慰自己。
文章苦痛事,我愈来愈这样以为。
书的名字叫《独自呢喃的树》,我认为,只能叫这个。因为冥冥之中,似乎这六个字是上帝赐给我的,也可以说,我出书的最初冲动,就是在那一天,脑海突然涌现出了这六个字。
我愿意我是一棵树,有着树的安静从容;我愿意用树的眼睛和嘴,来感知和描摹这世界。哪怕我的述说只能是独自呢喃,我也愿意。
可以说,文章最初发给出版社的时候,我是有信心的。觉得我的文字即使不算老到,但它也一定别致、独特。
编辑很辛苦。改了一次,又改了一次。最终,付印前的文字到了我的手里,也就是说,我只要画个押,出版社那边差不多就可以开机印了,时间是去年6月。
我给编辑答应的信誓旦旦,说:不改,我基本不改。最终的结果却是,我不但改了,而且几乎无一页不改。删得删、减得减,将原来的文章改得面目全非,将近四百页的稿子,页页都被我描成了大花脸。
说到这里,我要深深感谢人民文学出版社资深编辑仝保民先生的好涵养、好脾气、好人品,换做是我,不躁才怪。
改稿的过程是痛苦的。常常,我看不起自己的文章,瞧不上自个生的娃。尽管,娃娃跟我分开的时间,不过也才半年多。
我知道,写作完每篇文章的当时当地,我都是满意的,甚至是得意的。然而三日不见,我却开始翻脸。作家的工作之所以痛苦,这也应该算是原因之一。
娃明明是自个生的,自个却对它有诸多不满。有些不满,可以说出口;有些不满,还又不好说。
《独自呢喃的树》这本书里,收纳了我近几年的散文六十余篇,二十八万字。这本书的针脚密密麻麻,除过文字就是文字。我的朋友说,这么多的字,插点图,完全可以做成两本书,读起来还会更加轻松愉悦。
我来自农村,我骨子里有着农村人的厚憨和实诚,所以我的书,也就如盛给庄稼汉的大碗燃面,满满当当,实实在在,有着树的瓷实。
如果你能静下心来认真读读,对其中的一篇或者几篇表示喜欢和认同,那么,你的钱也就算没有白花,我的苦痛,也就算没有白熬。
写作纵然快乐,那也是一种痛苦着的快乐。如今,我将我的快乐、苦痛,透过文字呈现在诸位读者面前,结果好坏,只能任人评说。至于我,该做的确实都已经做了。
我经历了太多的孤独、痛苦,甚至误解;我因为写作而冷落了我的亲人、朋友,但我想,懂我的总归懂我;不懂我的,也希望会慢慢懂得。
我的书要公开发行了,这里面有我数不清的痛苦和心血。这世上没有那位母亲,不想生出一个美丽漂亮又聪明可爱的婴儿,但婴儿究竟聪明不聪明,可爱不可爱,漂亮不漂亮,美丽不美丽,好多时候,并非当妈的说了算。
文章最后,我想补充的是,因为一些客观原因,这本书的公开发行时间比实际预想晚了几个月,但这丝毫不妨碍,它是我此生在情人节里收到的最好最有意义的礼物。
非常感谢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管士光先生;非常感谢此书的责任编辑仝保民和陈黎先生;非常感谢设计出了我深深喜欢的图书封面的优秀设计师徐婕先生;非常感谢为该书印制付出辛勤工作的芃屹先生;非常感谢欣然为此书作序的著名作家方英文先生,感谢他冒着酷暑,为我传真他的手稿;非常感谢我的亲人、朋友所给予我的各式各样的支持。我会将这些感谢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管岁月如何流逝,人事如何变幻,我的感谢一定常在,永不熄灭。
——2017年2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