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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纬30度--续1 ——同前


作者:陋石 进士,6056.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206发表时间:2009-10-09 21:17:51
摘要:同前


   夏明伦虽躲过这一劫,但再也不是夏家二少爷,头上还戴了一顶“地主分之”帽子。学上不成,地种不了,终日捧着一本书发呆。生活的担子自然而然地压在了夏崇礼大老婆陈氏肩上,她只得领着阿香,儿媳阿桂3个女人下地劳作。人常说:庄稼活,不用学,别人咋着我咋着。可耕、种、犁、耙、收、割、碾、打这些力气活岂是女人家干得了的。然而世上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没有公骡子,母骡子照样也能驾辕。
   阿香从农会回到家,一进门就扑进陈氏怀里,哭诉她答应改嫁给韦少鹏的经过。陈氏非但没有责怪阿香,反而叫过全家人给阿香跪下,声泪俱下地:好妹妹,你是夏家的大恩人呵!全家人呜呜大哭。这哭声里忧喜掺半。忧得是在这多事之秋夏家有少了一口人。喜得是阿香为了夏家不顾名节,实在是难能可贵。何况阿香嫁的是工作队队长韦少鹏,或许这位革命领导干部还能护着夏家一、二。再说,夏家如今朝不保夕,逃生一个是一个,何必守在一起等死。陈氏便脱下一只鞋,取下那只套在脚趾上的金戒指,说:妹子,姐没啥送你的,只有这只戒指,就算是个念想吧!
   阿香非但不接,还从自己发髻上拔下那两枚银簪塞在陈氏手中,说:姐,夏家已山穷水尽,这点东西多少还能变成几个钱,你就留着护命吧!说着又与陈氏二人抱头痛哭。
   人常说:大老婆,小老婆,针尖麦芒对着戳。可陈氏与阿香相处得却如此融洽。正是陈氏通情达礼,平日待阿香不薄。也是阿香心存善意,知恩图报,否则一个槽上岂能容得两条叫驴。
   阿香一针一线没带,只身离开了夏家。夏卞村依然是鸡鸣狗叫,日出日落,谰藻河依旧日夜不停地流,永不疲倦地唱着那只有它自己才听得懂的歌。
   一夜寒风把日子吹进了数九。俗话说:一九、二九不伸手,三九、四九冰上走……数九之后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正因为天寒地冻,农活也就停下来。地里的活是停下来了,但“运动”却永远不会停息。
   农民在分得土地后,生产劳动的热情空前高涨。天不亮就背着罗筐去路上拾粪,既是离家有半里地,也得蹿回家把这泡屎拉在自家的茅坑里。但也不能否认,当时农村确实有一些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的人。他们分得了田地却不去耕种,整天肚皮朝天躺在日头地里晒暖暖。狠不得天天闹“土改”、吃大户,甚至不惜把刚分到手的土地卖掉,是地地道道的社会寄生虫。
   为迎接来年春天的大生产,农村又展开改造“二流子”运动。
   二流子就是懒汉。然而,这些“二流子”基本上都是根红苗正的贫雇农,改造“二流子”也要注意阶级成分,绝不能打击贫下中农的积极性,因此就想到了夏明伦。
   夏明伦在土改斗争会上被吓得拉了裤子,一个多月了还精神恍惚,整天捧着一本书,心却飞到了九天云外。他弄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他家就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至今他那颗心还在天上悬着。此刻,他懒洋洋地蹲在朝阳那边的墙根,背抵着墙壁,头枕着两手,书本放在膝盖上。冬日的薄阳照在他身上,一种难奈的无聊与浅浅的宁静使他舒适地闭上了眼睛,眼前便出现一片红光。这并不耀眼的红光给了他一丝薄薄的暖意,也令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煎熬。
   阿露领着几个农会的人走来。一见夏明论那懒散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阿露一把扯过夏明伦脸上那本书,一挥手,那书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出去老远,喝到:一个地主分之,二流子,还屎壳郎爬到书本上——假充孔圣人哩!带走!刹时一根小绳便在夏明伦身上捆了好几圈。
   农会的一间小屋里还关着几个二流子,唯独把夏明伦留在了当院里。阿露教人弄来一个石辘碡,把耕地用的夹板与套绳拴在夏明伦脖子上。阿露一手牵绳,一手扬鞭,叫夏明伦拉着石辘碡像牲口拉磨那样在院里转圈地跑。夏明伦那出过这力,转了不到两圈就汗流夹背,稍稍一慢,阿露手一抖,鞭子就抽在夏明伦身上。鞭梢刀子似的把夏明伦那棉衣割开一道道口子,片片棉絮在空中飞扬。
   阿露得意的牵着缰绳,挥舞着鞭子,心里说:狗日的地主羔子。你小娘阿香要是嫁给我,你能受这罪。接着又狠狠抽了一鞭。
   在鞭子威力的感招下,夏明伦头上冒着热气,满脸淌汗,呲牙咧嘴,使上了吃奶的劲儿朝前曳。石辘碡不停地滚动着,沉闷、枯燥、压榨的“隆隆”声在院子里肆意地回荡。
   陈氏跟阿桂躲在离农会不远的一道破墙后面。阿露那叫骂声,鞭声,不时飞过墙来,那“隆隆”滚动的石辘碡好似碾压在她们心上。陈氏目光呆滞,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身系何处。阿桂怯声地:要不去找阿香,叫她求韦镇长——
   陈氏早已没了主意,经阿桂这一提醒,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迭声地:哦,哦!
   阿桂撒腿向沪阚镇跑去。
   韦少鹏是沪阚镇镇长兼书记,与阿香正是新婚燕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便撕下半张烟盒纸,在背面写道:改造二流子要主要政策。严禁体罚,重在说服教育。一张二指宽的小条,阿露就乖乖地把夏明伦放了。
   阿露对韦少鹏之所以唯命是从,不光因为韦少鹏是镇长兼书记,更主要的是韦少鹏手里还攥着他的把柄。他强奸阿香未遂,却也是原则问题。韦少鹏只要愿意,可以随时随地像踢臭狗屎似的一脚把他踢开,更何况他这个农会主任还是韦少鹏一手提携的。若不是韦少鹏这位工作队长,说不定今天农会那间小黑屋关的二流子里有一个就是他阿露。
   其实,当初韦少鹏选择阿露当农会主任并没有错。只有像阿露这种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人最迫切、渴望翻身,因而对“土改”最热情,最拥护,是工作队的依靠对象,是革命需要。不选他选谁?
   30年河东,30年河西。阿露做梦也没想到,夏卞村数他最穷,却穷出了运气,穷出了福分,穷出了一个响当当硬帮帮的农会主任。在“一切权利归农会”的日子里,阿露咳嗽一声,夏卞村也要晃三晃。这就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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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地主”“贫农”“土改”“二流子”这些词语无不是那个特殊年代的特别名词,作者以冷静的旁观者的身份为读者描绘了夏明伦、阿香、阿露等人这个阶段的故事,无论是叙述、描写、对白都展露了作者对那个时代的准确把握。【编辑 怡然】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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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怡然        2009-10-09 22:13:39
  越是时代的东西也越是有生命力的!读后印象深刻。期待下文!!
希望在这里让幸福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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