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征文】孝子
一、孝感动天
从前,有个香客去朝木兰。香客发下一宏愿:要烧头香。
这烧头香,自然要花费点功夫了。
第一年,香客在家团完年就上路了。等到香客赶到木兰山,山门已开多时了。再走完那三百多级台阶,头客已被人抢走了。香客烧完香,扫兴而归。
第二年,香客学乖了,干脆不在家里团年了。三十那天下午就上路了。走到木兰山,就睡在了山门边。
这自然是连被子都带上了。
香客见四周一个人都没得,香客信心满满地睡过去了。
等到香客一觉醒来,都天已大亮了。香客见了,自是长叹一声,上完香,背上行李,又扫兴而归。
第三年,香客接受了两次教训,香客在三十那天上午就上路了。走到山上,山门刚好准备关闭。香客见了,自是一番解释,才得以进去了。香客谢绝师傅们的好意,打开行李,就睡在大殿门口了。香客也不睡了,瞪大双眼,等待殿门的开启。可当殿门开启,香客兴冲冲去烧香时,香炉上已有一根馨香正在旺旺地燃烧哩。
香客见了,自是大惑不解。香客跑去问师傅。师傅款款道出了原委。
原来,蔡甸有个刘家塆。刘家塆里有个刘姓人家。刘家人口单薄,只母子二人。这家家寒,儿子只以打豆腐营生,赚几个小钱,供母子二人过活。儿子是个孝子,却又无甚孝敬,只在豆腐做得后,舀出第一碗豆腐,双手端了去到母亲床前,把与母亲吃喝。待母亲吃喝完了,儿子接过碗,洗净了,才挑起豆腐,出去售卖。儿子朝朝如此,日日不断。似此,才感动老天。才有了这一结果。
香客听了,似有所动。
师傅见了,大有深意地看了香客一眼,又道,世上都道敬佛祖好,却忘了身边的两尊大佛。
香客又是不解地看着师傅。
师傅淡然一笑,说,那就是父母!师傅又道,譬如蔡甸的刘施主,人没来,自有人办了他该办的事情。
香客听了,似有所动,默默地走下山去了。
从此,香客不再四处走动,一心只在家中孝敬二老双亲。
二、悔悟
说这一家只遗母子二人。母亲屎一把,尿一把,终是养大儿子。满以为儿子成人,母亲从此可享清福。哪知,家运不济,儿子胳膊腿长一般粗,却不讲孝道,更不务农时。终日只喜斗鸡走狗,撮事闯闹,搅得方圆左右乌烟瘴气,犹进人间地狱。
母亲得讯,自要岢责。哪知,这不管还山清海晏,一片欢歌。这一管,竟乌云惨淡,怨声载道了。
儿子听了,自是不服。初始,自不理会,也只当耳旁吹风。久了,儿子也弃了顾忌,开始恶言相加,厉声呵斥了。回数一多,儿子又觉胸中一腔怨气难消,辅之以拳脚相向。
母亲终归妇道人家,力怯,也不耐还手。即便有心,也终是顾忌自己身上遗下的一垞肉,只是任由折磨,出声哀嚎了。
初始,乡邻还来劝慰一二。儿子见了,也不言声,只是冷眼扫视前来劝慰之人,一一记下。等到那夜深更静,儿子翻墙进屋,捉走这家鸡,赶走那家猪。倘被人发觉,儿子也不逃,站着,横眉冷对,厉声崩出几个字来,这就是多事的代价。
那人想开嘴理论,却又见身后几条恶汉,终是忍住,自认倒霉了。
此后,再闻母亲惨嚎之声,也都不敢出门前去劝慰了。纷纷只在心中默祷:老天开眼,劈死这不孝恶徒!
所喜祖上还遗几亩薄田,母亲私下出租,年下,倒也收得几升租谷,母亲倒也不至挨饿。几次儿子扬言,要去卖掉,换回几壶酒喝。只因母亲拼死把持,才没遂了儿子的心愿。
其实,内里还有一则,母亲并不知晓。俗话说,只有孤丁,没得寡族。族人自知自家出下这丁恶辈,虽当面不予说道,背后却予广布。终才得以保下这点薄田,好叫母亲延缓生命。
母亲日思夜想,终感前路渺茫,存活无趣,终在一天深夜,穿戴齐整,嚎哭一场,悬梁自尽了。
凌晨,儿子正在狐朋狗友家胡吃海喝,得此凶讯,“啊”了一声,昏厥过去。狐朋狗友见了,一番闹哄,唤醒过来。儿子吐尽口中残羹,摔去手中酒杯,拔腿就跑。且一路嚎哭,奔回家来。
儿子回家,百事不问,也只跪在母亲尸体旁边,嚎淘大哭,口中只骂自己猪狗不如。该遭天谴。
族人见了,也不劝解,也只匆匆忙碌。
好在棺椁现成,发声喊,装殓了。也不问黄道黑道,埋入土里就是正道。
等一切搞完,族人连水都没喝下一口半口,纷纷弃了手中的家什,瞪了儿子一眼,转身各回各家去了。只遗儿子在那里痛呼哀嚎。
儿子哭了一会,似有所感,起身仰面朝天,双手张开,大叫,劈死我吧!劈死我吧!我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几次三番,声音绵绵不绝。
说来也巧。就在儿子的最后一次呐喊时,倾盆大雨顿下,电闪雷鸣顿起。
儿子见了,也不畏惧,还是那副样子,似乎一心只要求死。
老天见了,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却也不想让其好过。就在下一个雷电过后,前面的一棵大树“格嚓”一声,拦腰断截开来。断面处,露出一张人脸来。
儿子瞅见了,先是一愣,接着,几步跨过去,猛地擦去脸上的雨水,仔细观瞧。瞧真了,儿子连呼,姆妈,姆妈,你郎么在这里?这大雨。说完,儿子连忙脱下早已湿透的衣服,盖在了母亲头上。见雨还淋着母亲,儿子张开双臂,罩住了母亲,任由雨水冲刷在自己的身上。过了会儿,雨过天晴,儿子这才挪开身子,轻轻揭下衣服,拧去衣服上的雨水,又一一替母亲擦去脸上的雨水。完了,儿子倒身跪地,连连磕头,口中只叫,叫母亲淋雨了,是儿子的不孝。完后,又回身操起地上的铁锹,一下一下砍伐起来。边砍,口中还边叫,母亲,母亲,不孝儿接你郎回家。直到太阳落山。直到月兔东升,儿子才将树木伐断。儿子双手抱着母亲,一步一步往家走。口中仍在念叨,回家。回家。
到得家中,儿子将母亲放下,拿来菜刀,削去母亲身上的树皮。完后,又搬来桌子,放在神堂底下,这才返身请去母亲,供奉。
从此,儿子洗心革面,只以几亩薄田,聊度日月。出来进去,口中还要呼叫,姆妈,儿子下田了。姆妈,儿子回来了。其情其景,甚为真切。
族人见了,自是消去了心中的那口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