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心灵的远方(散文)
万里长江奔流不息,带走了沧桑岁月,却带不走陆城这座依偎它的千年小镇。
嫩绿的苔痕将一抹春光涂在古老而斑驳的墙根,下午的阳光斜过来,窄窄的巷子一半明亮,一半阴凉。诗人笔下那丁香般的女子,撑着油纸伞,背影阿娜,在这青石板铺就的寂寥又悠长的巷子里,缓缓远去,留下清脆的足音。她没有哀怨与彷徨,她要穿越这诗一样的小巷,享尽古典意蕴,然后缓缓步入现代的明快——走进江南花海。
出小镇,一颗心还沉溺在古朴的清韵里,迎面而来的却是万里春光。碧蓝的天空一尘不染,明媚的阳光恣意流泻,和风煦暖,空气清新,莺歌燕舞,芳草萋萋。原野一望无际,油菜花开始多起来,一垄垄,一片片,从脚下向天边铺展,有时隔了一片麦地,麦子不高却很整齐,正在抽穗,叶片青翠欲滴,比着赛一个劲的往上蹭。有时是一片平整而湿润的空地,上面稀稀疏疏栽上了庄稼苗,还有时是高高拱起的塑料大棚,像一条白色的隧道贯通。这些色彩整齐而规则的间杂着,让乡村变成了一幅色调明艳的美丽画卷。
一两支烟功夫,便进入江南镇的南大门——鸭栏。这里成了油菜花的海洋,好像全世界的油菜花都汇聚在此,满目皆是,铺天盖地,无边无际,浩瀚无比。正是清明节前夕,在春风的召唤下,油菜长足了个儿,长齐了个儿,竞相绽放。那金黄而细碎的花瓣拥簇着,一根根,一柱柱,在春光里摇曳,炫目的金光里,是阳光碎裂的声音。微风从天边踏浪而来,金波微漾,花香馥郁,如痴如醉。那一垄垄,一畦畦,清晰的边界,纵横的阡陌都隐退于这份热闹,藏身于花海。描写菜花的诗词很多,其中比较出名的要数南宋诗人杨万里的《宿新市徐公店》:“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尽管画面动静相间,妙趣横生,但远不如眼前菜花的浓烈壮阔,气势浩大。拔开花丛,一条星星点点沾满花瓣的湿润小径露出来,笔直的向前挺进,却昙花一现的被两旁涌过来的花朵淹没了。蜜蜂在花瓣间颤动着翅翼,寸步不离,蝴蝶轻盈,时而在花面翩飞,时而钻入花丛,栖在花瓣,又时而在人的身前脑后调皮的飞舞。阳光也是金灿灿,明晃晃和暖烘烘的。花丛深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翘首四顾,茫茫花海里这儿几个人头,那儿几个身影,有的戴了遮阳帽,有的戴了太阳镜,衣单体轻的忙着摆pose,争相拍照留影。偶尔,可以看到新建的木阁楼,凌空而起,有人上面架着相机,缩着身子,精心取景,乐此不疲。
走出花海,我们爬上长江大堤,长江从枯水季节里随着春天苏醒,水流湍急,波推浪涌,气势非凡。脚下,一条几十米长的石矶横卧水中,矶石千疮百孔,暗褐沧桑,江水冲上去又退下来,溅起朵朵浪花,这就是白马矶。史载,757年李白被贬夜郎(今贵州境内),次年秋天路经此地,恰遇老友裴隐,惊喜与感叹之余,官至侍御台的裴隐热情款待了他。人生失意潦倒,友谊却风雨无撼,李白百感交集,挥笔写下《至鸭栏驿上白马矶赠裴侍御》一诗,流传至今。真实的历史,苍凉的躺在文史资料里,迤逦的风光,掩埋在深闺,不为外人所知,就连自己,竟然也忽略了如此宝贵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
我们沿长江大堤返回,夕阳高悬,江面开阔,船轮往来,堤坡下的垂柳如丝,羊群散落在柳林里,小成一个个黑点,牧羊人却是骑着摩托车,在绿色的草地里自由驰骋。偶尔有不见柳林的空草地,在阳光的温暖下,柔软得像一床绿色的毯子。有人四叉八仰的躺着享受阳光,有人忙着起炉灶,有人忙着搭帐篷,听他们的口音是外地人。尽管游人不是很多,与正儿八经的旅游景点比,大相径庭,但被认可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车子不急不缓的前行着,往堤内看,油菜花变成了旋转的远镜头,黄得灿烂,艳得新鲜,把目光牵到了遥远的天边,被若云若霞的绿色山峦镶嵌,如诗如画,惊艳无比。陆城鸭栏两地,十里之遥,依江带水,拥有千年古镇,名人轶事,有大江东去的磅礴,也有田园风光的旖旎,历史人文丰厚,现代风韵十足,我生于斯,长于斯,几十年来却视而不见,熟视无睹,在生活的囿于里,一心寄情于诗和远方,殊不知,生活的近处一样有风景。
自己的远方,其实是别人的近处,自己的近处,却是别人的远方。宁静,才能致远,那一定是生活的近处,心灵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