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把日子过成诗(随笔)
把日子过成诗,把我过成你想象中的样子。这就是我心中完美的爱情。
年少时,曾经暗恋过一个男同学,高高大大的,在我眼里他是最帅的。每天,远远地看见他,红晕就爬上我的面颊,继而心跳如兔。那时的我,还说不清什么是爱情。不过,我会每天跑去照镜子,梳理凌乱的头发,而且,总是喜欢把母亲缝制的新衣第一时间穿上,在同学的面前昂首挺胸地走上一圈。也是因为他,我曾认真地去读《诗经》,拽上一句“关关雎鸠,君子好逑……”那日子过得紧紧张张,幸福满满。
灰姑娘的故事看得多了,听得多了,好多事情也就缺少了吸引力,曾经无数次在梦里与他高大的身影相逢的激动,也慢慢地褪却了。仔细再看,鼻梁不够高,眼睛不够大,说话也慢吞吞的,衣服上挂着让人恶心的饭粒……感觉一切都像一场梦。从此,放下了这段朦胧的念想,把床头放着的几本琼瑶的书也移进了书柜,在汪国真的诗句里不再寻找爱情,而是感受着青春别样的热情。
二十八岁,浪漫不在。听从母亲的话嫁人为妇,转年又成为了人母。人生二三事,顺顺当当地过去了,唯独少了几分诗意,少了分享幸福的乐趣。偶尔看到朋友在朋友圈里晒幸福,忍不住地摇头,然后马上跟上几句,“幼稚”。白眼上翻,一脸的鄙视。立在我身旁的人也马上就会说我一句,“冷血”。然后,背着手,跺着步,走到离我最远的角落里去吸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日子过着过着,无奈覆心,争吵也成不了生活的调节剂了。不能说我们不幸福,只能说日子过得过于平淡,以至于在我养病期间,一度觉得生活枯燥无味,只剩下了对女儿的教育和抚养的责任。哀愁挂脸,阴云密布,仿佛要接受人生的暴风雨一样,感觉自己像个冲向前线的战士。婚姻是战场还是围城,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所措。
于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战火升级,沉默无语。为了不影响孩子学习,君子协定,好聚好散。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天下也从来不缺少孤身的男女。从此,不再吵,不再闹,闲下来时还可以喝茶聊天,一下子有了和谐的气氛,还让我多了几分困惑。
年末。同学相邀小聚。坐在桌旁的都是四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女人们。除了孩子,就是老公,再有就是公公婆婆一大堆的琐事。耳朵起了老茧,嘴也不自觉地贴上了封条。迟到的老刘,满面红光,胖胖的身体尽显中年的发福之态。
记忆里,老刘是个腼腆女人。话少,有点拖沓。可是她坐下说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我只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就是当好张太太。”一句话,满堂侧目。张先生何许人也?只是一个极普通的企业干部。工资不高,长相也是一般,胖乎乎的,看上去是比较憨实。
于是,全场肃静,大家安静地听着他们的爱情故事。
老刘年轻时,相貌说不上漂亮,满脸的小雀斑,一闪一闪的。可她,国学优异,还弹得一手好吉他,那时,老刘还是小刘呢,充满了青春的朝气。
音乐是他们最初的桥梁。因为张先生也喜欢弹吉他。两人在区里组织的联欢会上相识,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于是,就有了一场极为简单的婚礼,成就了两个爱好相同的年轻人。
过日子不是音乐。当然也不是咏诗。老刘的能力没有用武之地,她只好放下手里的书和吉他,开始洗衣做饭,看孩子,拖地板。三十岁刚冒头,她看上去已经有了中年的拖沓与体态。那时候,大家都在忙,孩子小,聊上几句,笑话她几句也就一哄而散了。没想到,又是两个十年过去了,老刘却活出了诗的滋味。
“我家老张,就喜欢我给他读书,讲一段古代的典故,然后我们就开始聊聊音乐,说说笑话。其余的,和大家一样柴米油盐呗。”她端起手里的茶,兴奋的脸颊上挂着一抹红。“我家老张最大的优点是孝顺。我妈前两年病了,多亏了他。跑前跑后,把家里的积蓄都取出来给我送到医院去,一点怨言没有。少是少点,可是那心意,感天动地。”她又压了一口水,“我儿子,也多亏有他。从上学到现在接接送送,都是他的事。我就是往家里一待,是看门护院的。儿子说我是“门神”。”
“你们和和气气,不吵架,真是的模范夫妻了。”坐在我身边的同学为此羡慕不已。
“我们哪有时间吵架啊!我可不和老张吵,只要他不喜欢的,我尽量不做就是了。如果,有不顺心的事,我不声张,就是坐在沙发上哭。我这一哭,爷俩准发毛。嘿嘿,这是我一辈子的武器……现在我们老了,读读书,写写字,弹弹琴,真的,日子过得跟诗一样了。”她终于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容挂在了绯红的脸上。
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看她,怎么在她身上也寻不出诗的味道来。或许,真是她的那些之乎者也的老句子,那些弹得老掉牙的老曲子,装扮了她的生活,真的过出了诗的意境了。于是,包房里传来了止不住的笑声。这笑,有了羡慕,当然,还有一些小小的感悟。
夜深人不静。想起了前几日看的《杨绛传》。
杨绛先生,出生名门,才华出众,民国时期的大才女一枚。自从她嫁给钱钟书,手里的笔有时候是饭铲,有时候是笤帚和抹布,更有甚是,她手里还拿着灯泡,登上木梯去当电工。在外人眼里,大师们的日子是诗一样的,让人羡慕。可是,在实际生活中,他们把诗一样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像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一样。炒菜做饭,打扫整理,都井井有条。钱钟书因为有了杨绛,他成了最幸福的男人。以至于,他一直幸福地钻进他的学术里。他们把普通的日子再一次升华到了诗的样子,成为一对让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想来,幸福是简单的,人人都可以做到吧?因为它简单到只是两个人的相守与支撑。想着多年前的那个愚人节,我和他牵手走出民政局时的样子,也带着点点诗的意境。可是,日子过着过着跑了调……
如果,睡前,他给读书的我留一盏灯照明;如果,他晚归,我能再安静地等在客厅;如果,争吵时我们能相互忍让;如果……
于是,伸手关上灯,安然入梦。或许,明日东风起,逼仄的诗行就开在春天的韵脚上,等待我们的是花开又一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