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回忆蒙顶山(随笔)
去蒙顶山的那天,雨开始下了,下得漫不经心。拿在手里的伞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或许,这就是我们盼望依旧的雅雨。如羞涩的采茶女子,含蓄、典雅。
来蒙顶山,是慕名而来的。总觉得,爱茶之人是一定要来一趟的。我并不懂品茶,我只是喜欢那样的一种意境,那个意境源于易安的“读书泼茶香”。脑海里总浮现一个美好的场景,一个安静的江南女子,在温柔的阳光下翻着泛黄的文字,品着茶,恍惚间那女子又成了妙玉,成了易安,最后变成了自己。
我和友人拾阶而上,远处被一层仙气笼罩着,只看得到近处的林木,那水珠一滴滴滑下叶尖,万物正在接受洗礼,我也是。都说有些地方来了还未曾离开,就已经开始怀念。蒙顶山就是这样的好地方。那一刻,我确信我已经在怀念。我和友人并不善言谈,彼此是属于那种不交谈也不觉得尴尬的朋友。一路上,她在前面,我在她身后,我偷偷地给她拍一张背包客的背影。我看她时,她已融入了这山色之间。仿佛天地之间,没有她,也没有我。
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那是漫山遍野的茶树正在散发人间甘露。那一刻,内心被这茶香填的满满的,就想流泪。那种亲切、那种瞬间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的情感,来的莫名其妙,来的猝不及防。那一刻,突然明白,万物皆有生命,草木有情。
传说中,吴理真曾上山为母采药,渴了就咀嚼满山的叶子。也是偶然间发现有种叶子可以解渴,还治好了他母亲的病。所以称为茶叶了。后来,他在蒙顶山上种下中国最古老的茶树。
那个翩翩少年郎选择在这蒙顶山上耕种,想来也是喜欢这里的。一个人在这仙山之间忙碌,内心应该是充实美好的,他呵护抚摸过的每片叶子,他走过的每条山路都有他的温度;移山而居,想来是何等幸福之事。不,他或者更懂得茶树的习性,“雅安多雨,中心蒙山”这里气候湿润,是多少适合茶树的生长啊。从此,他在心里,也种下了一棵茶树,生根、发芽。那是希望与爱的种子。
茶叶?多么奇妙的名字。一片片叶子,在恰当的时节被人们采摘收集,叶子上面还停留着女子的体温。然后经制茶人炒熟、烘干。每一道工序,无疑都是人与叶子的一次次默契的配合;每一片叶子里面都渗透了辛勤劳作的汗水。然后经茶马古道,运到世界各地。在某个阳光暖暖的午后,那片叶子在一个爱茶之人的杯中绽开,它的生命何至于此?那个爱茶的人,或许,会尝到曾有个人在蒙顶山的茶树旁路过这片叶子;或许,她会尝到那个采茶女子的心思;或许,她会尝到制茶人的辛劳;或许,有人会品出它接受过的洗礼,它接受过的光照乃至生命的内涵。这是多么奇妙,又多么美好的情感。就如同自己千里迢迢跑到这蒙山上,来和那个采茶的女子相遇,听她讲述有关茶的故事,这实在又是缘分。这样的相遇,没有安排,没有特定的模式。如茶与水的相遇,大千世界,如果茶叶遇到不同的水,也是要泡出不同的茶吧。
想象中,那个和吴理真相爱的仙子。也是从他的茶里,和他相爱的吧!然后偷偷下凡和爱人相约在这蒙顶山上,没有畏惧、亦没有不安。有的只是蒙顶山的从容、坦然;茶水里流淌的真切、自然。这样说来,茶是媒人了,只是茶不知道。
物是人非,蒙顶山还在;那五棵皇茶树还在。只是种茶之人已不知去了哪里?山顶的庙里供着一个叫“甘露普惠妙济大师”的人,两个所谓的僧人正在靠他索取钱财。想来,吴理真确实是了不起的人,他活的时候,遍植茶树,被人们称为“甘露大师",他死了,又有人要靠着他活着。那一刻,雨滴滴答答的敲打着我的雨伞,那滴答声敲的我心疼了。
好友说,那两个僧人是蒙山上最糟糕的风景。在离开的那一瞬间,我已经释然,回头望了望远去的蒙山,仙气缭绕,是那样的美。这世间的所有美好,都因着不美好而变得美好。美好都将长存于心,那些不美好的风景,怕是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