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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江南】井坪,一个即将怎么也走不回去的地方(散文)


作者:谷雨坡 秀才,1357.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283发表时间:2017-04-13 20:40:28

【江南】井坪,一个即将怎么也走不回去的地方(散文) 飘浮着乌云的天空像被画师随意泼洒了墨水一样,色彩,形状,随着散开的水墨不时地变换着。偶尔从乌云之间透出几束阳光,把疑是要落下的雨又给拉了回去。暖暖的春风,“呼”“呼呼”地刮得路边的樟树“哗哗”作响,地上落了许多还是绿色的樟树叶。我一直有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樟树叶在寒风霜雪的吹打中都挺了过来,为什么又会在这一树一树花开的四月天凋落呢?
   一边是高高的石墙,一边是堆满了废旧回收物的大棚子,曾经的那一片绿油油稻田变成一个连着一个的大工棚。只是那条坡有点陡的水泥马路,似乎还跟原来一样,一个转弯,那个大门便映入眼前。门旁的“井坪”两个字的后面虽然由“仓库”变成“工业园”,但依旧让我心里一颤,涌出一股热流。二十几年前的一幕幕情景,如一幅幅跳跃的画图在我的眼前徐徐展开。
   井坪工业园,是由原怀化百货站和纺织站两家国家二级商业批发企业的井坪储运仓库改建而来,说改建,除了搭建很多临时性的棚子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那些沉淀了许多风霜旧事的红砖或青砖黛瓦,似乎显得更加斑驳琉璃。
   原井坪仓库占地两百余亩,有十九栋仓库,六栋家属楼,一个消防水池,一座生活用水塔,鼎盛时期年储运货物达上万吨。因它所处之地为郊区,附近没有菜市场,仓库里面一些闲置的土地便被职工家属修整成菜地,有些家里还喂养了鸡鸭,每当喧闹了一天的井坪仓库安静下来之后,这里便有些田园生活气息,宁静,祥和。
   记得我那个时候到井坪仓库上班的时候,都是坐着百货站的一辆双排座生活车去的。从太平桥到井坪仓库,只有红星路这一条路可通。总感觉,那时候的红星路像一条乡村土马路,路面坑坑洼洼,车子过后,会扬起蒙蒙的灰尘。一路颠簸,十几里路,竟然要花了三十多分钟。每当车子拐过那条又弯又陡的水泥路,停到办公室前面的车坪时,心情一下就轻松许多。
   那个时候在井坪仓库上班的年轻人多,有李亚莉、张先铁、余芳、彭凯、杨军、张文革、禹兆芳、植瑞军、王根东等十几个,大家都是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参加工作的,充满了青春活力,工作起来干劲足,相互之间关系融洽。我们在一起成立过“学雷锋”活动小组,利用周六休息的时候,开展学雷锋活动,整理仓库,清扫库区路面,甚至有几次公司党支部书记唐遵华都赶到仓库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并且高度评价我们“学雷锋”活动小组,鼓励我们年轻职工爱岗敬业,以站为家,以主人翁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工作。尤其是负责发货运输的彭凯和张茂炳师傅,为及时把货发出去,经常是加班加点的工作,没有一点怨言。
   井坪仓库的业余文娱活动也很有特色,报刊杂志多,大家最喜欢看的报纸是《参考消息》和《文萃报》,而《中国青年》和《知音》这两种杂志则是我们年轻人最喜欢看的,每期来的时候,大家都是争抢着看。百货站的象棋高手井坪仓库就占了三个,有彭绍尧、彭安文父子俩和水电工杨大富,每当百货站工会举行象棋比赛,他们都能取得前几名的成绩,我的象棋水平也是在井坪仓库得到很大地提高。井坪仓库的女同事喜欢下跳子棋,有时候是戴才英、刘洪枝、杨新元、贺顺香、李亚莉等几个女同事下,有时候又是男女同事混合下,围在一堆,有说有笑,中午休息的时间一下就过去了。记得彭凯的硬笔书法很棒,还自学了篆刻,免费为大家雕刻印章,我至今还保存着他给我雕刻的那枚石料印章。
   井坪仓库的废编织带比较多,有一段时间,不知是谁从外面学会了用编制带编菜篮子的方法,到最后,几乎大家都学会编菜篮子。当然这方面,女同事如米霞、舒君、谌阳丽她们编的菜篮子,色彩搭配好,编织带撕成的细条匀称,拿回去,还有人问她们是从哪里买的。井坪仓库的菜地基本上是住在井坪的职工家属做。由于历史的原因,仓库这边的职工半边户多,百货站就安排这些家属到仓库做零工,她们也是最吃得起苦的,既要料理家务,又还要到仓库清货、码货和拖板车运货。货多的时候,一个在板车前面拖,一个或两个在板车后面推,上坡还得走着“之"字形才上得了,她们用纤弱的手,撑起了井坪仓库的半边天。我现在还记得,莫姨、陈姨和杨姨的年纪比较大,晏怀安、龙立明和陆庄他们的老婆要年轻一些,她们自己合理搭配,分成两个小组,有竞争也有协作。有些刚来的年轻职工对工作不熟练的,她们还会传授一些经验,并且经常提醒哪些货物该先出,哪些货物后出,可以说,在某些方面,就像师傅一样,非常关爱我们这些年轻职工。
   当然,仓库外面是一片田野,油菜花开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踏青。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聆听一曲春天的旋律,追逐一对对漫舞的蝴蝶。徜徉在芳菲的花田里,演绎一场属于自己的青春故事。秋天的时候,井坪仓库四周的田野,风吹稻浪涌,水瘦秋蟹黄,太平溪的螃蟹会爬上溪边来建窝,非常容易抓。有一天中午,我同舒军和燕子等六七个人,到食堂借了一个铁桶子,挽起裤脚,扒开蟹洞的泥土,不到一个小时,竟然抓了大半桶子。
   来到仓库上班的第二年冬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整个井坪都被一片白茫茫的雪覆盖着,地上积雪达一尺多。我们十几个年轻人,大喊着,互相追逐着,捏着雪团,打着雪仗,几个人围着周松柏打雪团,他只好连连告饶,转眼之间,他又邀来其它几个人,共同对付着禹赵芳,他只好往生着炭火的办公室躲去,付桂祥和胡金刚、植奇通三位井坪仓库负责人连忙劝说大家:“哎呀,你们到外面随便怎么打雪仗都行,就不要到里面打,注意不要打烂公家的窗户玻璃。”看到年轻人雪仗打得热闹,年纪大一点的老职工王润湘、吴东升和王国卿也加入到打雪仗的队伍中来,还有的人就一起滚雪球,我则背对着地上的雪,张开双臂,仰望天空,慢慢地往后倒去,漫天飞舞的雪花飘落在我的脸上,刹那间,不知是我融化了它,还是这童话世界的冰雪把我裹着了。
   就像离开很久又回到家乡的游子一样,心切却又心怯。走进井坪大门,我感到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但又是那么的陌生。办公房前面一排樟树,已经比房子还高,也许只有它们还以挺拔的姿态,守着那个曾经承诺过的不见不散的约定。周围的人都以陌生的目光看着我,我连忙向他们打听李光辉和廖洪贵在那里,我听说只有他俩还在这里。
   李光辉从原先井坪车库改成的,有点暗淡的商店里走了出来,原来性格内向不善语言表达的他,竟然伸出双手用力地握住我的手,然后又张开双手紧紧地拥抱着我,连连说着:“十几年不见了,今天一定要到我这里吃晚饭。”
   我眼眶一热,同时也发现他的眼睛也红了,似乎有热泪要流出了。他转身吩咐他的老婆给我拿水和水果,我连忙说:“老李,不要客气,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到井坪仓库转一转,可不可以?廖洪贵呢?”
   “要得,要得!工业园有点事要处理,他刚刚出去了。”
   我们一边走,老李一边介绍着那些仓库现在被改作什么厂子,一边回忆着以前是谁管着。水泥路面似乎比以前更加粗糙,那个经常水清鱼跃的消防池被砖墙围了,我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栏门,池子里的水已经黑了,沉寂的没有一个波纹。我自己管过的那栋仓库的前坪,被几个简易的大棚占了。老李年纪大,我就独自爬上,那个我们以前经常上去看风景的生活水塔,塔梯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一看就很久没有人来过。登上塔顶的瞭望塔,下面一排排的青瓦,似乎还泛着淡淡的青光。春风和煦的季节,应该还有一片花香阵阵的油菜花啊?可是我再怎么找,都找不出来了,外面除了房子,就是一排连着一排的工棚了。
   我走进危险品库的大门,这个以前不太敢进去的地方,里面已经住了人家,看到他们怀疑的目光,我连忙说,二十几年前,我在井坪这里上过班,他们就微笑着说:“欢迎欢迎,你随便看,随便看!”老李说,这里面都是些小厂子,很多人就住在里面,怀化市国资委把我们两个站改制完后,就全盘接收了井坪仓库,他们的人谁也不愿意来,管理就比较乱了,你看,乱搭乱建的好多,简易工棚到处都是。
   那三栋家属房旁的水塘不见了,变成一个大的废旧回收场。通向家属房的那条小巷,似乎变得更加幽深。房前的地坪上,一朵低矮的白菜花开得倔强而鲜艳,在这僻静的老房子边显出自己金灿灿地的高贵。老李说,旁边那半栋倒塌的房子,是一次大雨冲垮了墙坎而压垮的,国资委的人说垮就垮了,反正这块地要卖给私人老板来开发,就让它垮吧。
   老李说,由于房地产市场不景气,以前答应来开发的老板已经不敢来了。上面正在寻找新的开放商,如果成功了,也许就是明天,井坪仓库就会彻底消失掉,他也会搬离这里,去狗崽冲的新房子去住,井坪仓库,就会成为一个记忆,但不知还会有多少人能记得起。
   是啊,怀化百货站改制以后,曾经的同事都已经各奔东西,有些甚至走进了彼岸的水天佛国,在那座阴阳轮回的奈何桥上徘徊着,不知道喝了孟婆汤的他们,来世是否还会有再一次擦肩而过的相遇?
   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却永远也不会重复。井坪,一个曾经深深烙着我们青春印记,并且能让我们看到就会心痛流泪的地方,就像以改制的名义而消失掉的怀化百货站一样,必定也逃不脱它的历史宿命,终将会是一个我们怎么走都走不回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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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大概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样的一个地方:那里曾经藏着一个年代的记忆、一群人的青春,风里来雨里去,时代在变,人事在改,那里最终也会无奈地变成一个记忆的符号,怎么走也走不回去。作者笔下的井坪,就是如此。文章起笔,作者由景生情,继而转入对井坪仓库往事的追忆和怀念。两百亩的地方,在人们的改造下颇具田园气息,宁静祥和;仓库的年轻人满是青春活力,能吃苦耐劳,一个个尽是青春洋溢的代名词;丰富的业余文娱活动、编织活动、踏青、戏雪,一边是精神上的回归,一边是年轻人相互之间缔结的归属感,这样一个曾经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地方经年以后变得荒凉,附近地区的繁华更是映衬出来了井坪仓库的“今时不同往日”。作者在面对着昔日的好友,面对着这一片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内心里想必非一词“无可奈何”所能概括的吧。文章无刻意的雕饰,更多的是用平实的语言记录当年事今时情,行文间有怀念,有可惜,有无奈,“曾经的同事都已经各奔东西,有些甚至走进了彼岸的水天佛国,在那座阴阳轮回的奈何桥上徘徊着,不知道喝了孟婆汤的他们,来世是否还会有再一次擦肩而过的相遇?”一句道尽无限心酸。欣赏文章,推荐阅读。【责编:慕雨】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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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慕雨        2017-04-13 20:42:23
  感谢老师赐稿江南,按语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慕雨问好。
存在,即合理
2 楼        文友:慕雨        2017-04-13 20:43:16
  一群人的精神归属,一个游子淡淡的乡愁。
存在,即合理
3 楼        文友:砍脑壳的        2017-04-13 21:57:47
  忆旧思今,诸多感慨!拜读、学习!问好!
4 楼        文友:借双慧眼看世界        2017-04-14 08:25:19
  拜读老师美文佳作,问好老师,学习品读:我一直有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樟树叶在寒风霜雪的吹打中都挺了过来,为什么又会在这一树一树花开的四月天凋落呢?
走向太阳的路是烙人的,但太阳永远那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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