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52岁的周华坐在家中客厅的沙发上，陪着90岁的老人张兴碧聊天，有说有笑，聊得十分默契、十分开心。她们的关系十分亲密，令左邻右舍的人羡慕不已。
　　 周华的丈夫有一手做饭菜的本领，在厨房里张罗做了十多种丰盛的饭菜，为张兴碧庆祝九十大寿。不一会儿，陆续来了一大帮客人，都是来给老人祝寿的，顿时，周华的家便热闹了起来。他们把张兴碧拥戴到了专门给她准备的祝寿坐椅上，给她穿上了红衣，戴上了红帽，一场热闹的生日宴会开始了。“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大家为老人唱起了生日歌，争抢着祝福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永远健康！”
　　 其实，张兴碧同周家非亲非故，而是周华出生后雇来的保姆，她带大了周华姐弟俩，以后又带大了周华的儿子。周华一家人一直把她当着自家的亲人。随着她的年龄越来越大，与她感情深厚的周家，把孤身一人的她又接到家里，视她为周家的家庭成员，不再把她当保姆，一直把她当着自家的老人赡养。不知情的人，都认为是他们自家的老人。
　　 张兴碧是农村人，丈夫原是森工局的工人，常年在外上班，曾生个两个孩子，都不幸夭折了。周家的邻居妈屋人，与她同住一个村，觉得她家单纯，无挂无欠，这样的人给人当保姆，肯定受人喜欢，便介绍她来到周家当保姆。她的居住地和周华父母的工作地方，只有十多华里，家里有什么事她也很容易回去处理。
　　 周华的母亲王德玉和丈夫都在机关单位上班，那年周华出生满40天后，王德玉急着想上班，无暇照顾女儿，邻居把年近四十的张兴碧带到她家，说她忠厚勤快，干家务、带孩子是一把好手。王德玉看到她面貌善良，不多言多语，心中大喜。当时就叫她住下来，主要任务就是带孩子，附带做一些家务，讲好每月给工资15元。那时的经济条件，作为农村人感到非常满足了。她想如果不一心一意帮主人，那就是没良心。她在周家，除了照顾小孩，几乎把所有的家务活都揽了起来。
　　 周华家住的房子40多平方米，只有一个卧室，一个用来吃饭的客厅，张兴碧晚上就睡在沙发上，来人来客就打地铺。住的条件差，生活也不够好，她不像有些保姆，从不说长道短。周华的父母也没把她当成外人，无论吃啥都同桌，家里穿的用的都少不了她，她和周华的妈就像亲姊妹一样亲，关系十分融洽。
　　 自然，张兴碧带周华巴心巴肠，周华身体比较差，哭闹的时候多，她一点不心烦，总是非常细心地照顾，不让她有一点儿饿，不让她哭一声，更没有让她受冷受热。每天辛辛苦苦的，没有半句怨言，王德玉和丈夫都看在眼里，对张兴碧十分信赖，视她为自己家里的人一样放心。
　　 过了三年，周华的弟弟周明出生，张兴碧便开始照顾两个小孩。当时，王德玉主动提出给她涨工资，准备每月多给4元钱。她最初表示不需要增加，好说歹说，她都坚持不增加，但主人感到于心不忍，坚持要给她增加，最终她同意涨了20元。随着时间的增长，她们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深，相互以姊妹相称，她给张兴碧叫大姐，叫周华姐弟给张兴碧喊“嬢嬢”。
　　 张兴碧在周家照顾周华姐弟俩，比带自己的孩子更细心，从没出过什么差错，也基本上没生过大病。一晃就是十年，两个孩子对她比他们自己的亲妈还亲，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先要给孃孃吃。张兴碧说把他们带大了，几次想走他们都不让走。直到有一天，张兴碧突然接到她丈夫单位的来信，说她丈夫患重病，已进入成都一家疗养院，需要她去护理，她才依依不舍离开了周家，到成都照顾丈夫。离开时，周华和她弟弟哭着拉着不让走。经过东哄西哄，好不易才悄悄地离开了。
　　 张兴碧在成都医院照顾丈夫，心里却挂念周华姐弟，那时没有手机，她三五几天就找人写信给周华的母亲，问两个孩子的身体怎样，有没有生什么病？对两个孩子要注意些什么事，好像她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一样！只有接到了周华母亲的回信后，她心里才会平静，脸上也才会有笑容。
　　
　　 二
　　 张兴碧的丈夫在成都疗养一段时间后，便回到森工局继续疗养，她也跟着去了那里生活，平时还继续与周华家保持着联系。两年多以后，她的丈夫病危抢救无效，不幸去世，她怀着悲痛的心情回到农村老家生活。周华的父母带着她姐弟，专门去看望和慰问了她，说有什么困难，他们一定会帮助的。以后她和周家人一直保持联系和走动，像很亲的亲戚一样。
　　 又过了三年，周华初中毕业了，要下乡锻炼。她的父母与张兴碧所在的公社党政联系，把她安排到了张兴碧所在的生产队落户，希望她们相互有个照应。周华知道她下乡到嬢嬢家去，心里非常高兴，巴不得立马就到嬢嬢的身边，她爸叫她等一个星期后去就等不得，硬要第二天就去。
　　 周华到了张兴碧家，就像在自己的家里，嬢嬢前嬢嬢后不离口，她觉得这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把她当心肝宝贝疼爱，寒冬腊月，晚上半夜三更张兴碧都要起床，看她盖好被子没有，最冷的天她要悄悄给周华的被子上，多加几件衣服，深怕她受凉了。张兴碧知道周华爱吃鸡蛋，她养的两只母鸡下的鸡蛋，都给周华吃，再没有拿到市场上去卖过，周华感到她比亲父母还疼爱她。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之间，周华已经在乡下过了两年，知青办通知她回城进厂工作，她不得不离开嬢嬢家，她想到嬢嬢已年过半百，一个人在农村生活，家中没有什么经济来源，条件比较艰苦。她走了以后，孃孃一个人很孤单、很痛苦。她心里丢不下，认为自己回城了，也应该把孃孃接到城里一起住。
　　 周华回到城里自己的家中，见到父母第一句话就是说把孃孃接来一起住，问她父母同不同意？王德玉说，她把你姐弟俩带大，对我们家有恩，你下乡又在她家住两年，她把你当自己的女儿带，你说把她接到家里来，我们完全没有意见，问题是你孃孃愿不愿意来，周华说你们同意了，我保证去把她接到城里来。
　　 周华到厂里报到后，正式上班还有一个星期，她决定就在这七天之内去把孃孃接回家一起生活。她父母认为女儿的想法很对，完全同意她马上去把张兴碧接来一起生活。
　　 当周华出现在张兴碧门前时，她感到很意外，没有想到周华才回城几天，又回来了，是不是什么东西没有拿走？周华说，“我不是拿什么东西，是来接你到我们家去长住的。”
　　 “你和弟弟都长大了，家里用不着人了。”张兴碧说：“我还到你家做什么？”
　　 “孃孃，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跟我们一起生活。”
　　 张兴碧听了心里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你们全家都把我当亲人，我很高兴！”张兴碧说：“我到你家做不了什么事，还要倒增加麻烦，我还是一个人住这乡里好。”
　　 最初，张兴碧无论怎么说都不同意去，周华在她家待了整整三天，左说右说最终才说服了她，同意回到周华家生活。
　　 张兴碧重回周家后，他们之间便没了雇佣关系，成为了他们家庭的一员。王德玉夫妇夫叫她老大姐，对她的衣食住行呵护备至，生疮患病及时医治。劳动惯了的张兴碧总是闲不住，还是一天到晚主动做家务，无论王德玉怎么叫她多休息，她都要坚持做。她说：“叫我一天坐着，我会出毛病的。你们安心上你们的班，家里的一切事就交给我做，不然，我就回乡下。”
　　
　　 三
　　 又过了八年，周华结婚成了家，她丈夫没有父母，便把张兴碧接到他们家。周华和她的丈夫视张兴碧为自己家的老人，像对自己的父母一样关心她、照顾她，嘘寒问暖。周华有了孩子小军之后，张兴碧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孙子带，不是背着就是抱着，冼屎冼尿，定时喂水喂奶粉，不让孩子饿着冷着，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
　　 小军满三岁，张兴碧送他上幼儿园，每天准时接送，非常细心地照顾着。遇生疮患病，她比周华夫妇还着急。有一次小军在幼儿园，脚上摔破了一个小口子，出了点血，她看到吓坏了，当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起小军像飞一样跑到医院，找医生缝合了伤口，回到家她心痛得连饭都不下。又一次，小军在教室里攀上爬下，结果头上摔出一条口子，她到幼儿园见到小军浑身是血吓得不行，和幼儿园老师大吵了一架。说要是小军有个三长两短，她就要和老师拼命！
　　 张兴碧一年一年地在变老，小军在一年一年地长大，不知不觉小军也长成了小伙子。张兴碧想到自己确实老了，该回到乡下去住了。周华夫妇坚决不同意：“你带大了我和弟弟，又把我的孩子小军带大了，你都到古稀之年了，乡下没有亲人，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你这辈子就莫想往那里走了，安安心心在我们家养老，保证不让您冷着、饿着，一定让你开开心心地过好晚年生活！”
　　 张兴碧虽然年过古稀了，但她十分好强，每天她都还要争着做一些家务活。
　　 周华一家人把张兴碧照顾得很好，一年四季给她买新衣，夏天不受热，冬天全身暖，有伤风咳嗽及时治疗，平时给她买喜欢吃的东西及保健品，像孝敬她的父母一样，周华和弟弟还为她百年后买好了墓地，决心为她养老送终。
　　 周华的父母也经常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孃孃，善待她。周华把父母的叮嘱牢牢记在了心上，她说：“爸妈，请你们放心，孃孃从小对我们那么亲，我一定会把孃孃照顾好！”有一天孃孃不慎摔了一跤，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周华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给她端茶递水，喂汤喂药，洗屎倒尿，侍候得无微不至。经过近一个月的住院治疗，才康复回家。周华不仅花了三万多元医疗费，还因侍候孃孃劳累体重减轻了十多斤，她心中没有半点怨言，对邻居说：“家有一老，赛过一宝，孃孃是我们家的宝贝，只要孃孃康复，花再多的钱都值得！”
　　 正由于周华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她也就再没有患什么大病，也再没有住过医院。一晃就到了九十岁，还耳聪目明、脸色红润，越老越健旺了，为此周华给她办了一场热闹的生日宴会。“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家人和亲友一起为她唱起了生日歌，大家争抢着为她祝福，孃孃高兴地说：“我这辈子，过得特别开心，特别幸福，要胜过好多有儿有女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