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 流言(散文)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一阵秋风吹来,寒意阵阵,也吹来了一个令人极为震惊的消息。红在新疆部队工作的丈夫自杀了!
这一爆炸性的新闻立即在小县城传开了,其引起的轰动效果不亚于中国的卫星在酒泉发射基地升空。当我得知这一不幸的噩耗时,心中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伤感。因为人们所说的那个叫红的姑娘,我与她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她刚刚大学毕业,风华正茂。被分配到一所乡中学当老师,恰好我的表妹也在那所学校工作。有一年开学初,我们送表妹上班,正好到乡下去玩玩。在表妹的宿舍里,进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长头发,眉清目秀。她皮肤白皙,那对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不用张嘴,我就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仿佛在欢迎我的到来,在这样的穷乡僻壤,我竟然见到了这么灵巧善良的一位姑娘,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表妹介绍说:“这是红,我的同事。我们俩经常合伙做饭。”我对她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她见人也比较腼腆,说了两句话就像一只轻盈的小燕子般飞出去了。
我忍不住对妹妹说:“她长得真漂亮!”第一次见面,她就给我留下了较好的印象。我在心里暗暗赞叹,她真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子,可惜呆在偏远的乡村,有点埋没了。不知以后谁会有福气娶到她?日子就这样平淡地继续着,过了两年,从妹妹口中听说红结婚了。对方是她的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参军入伍,现在在新疆部队工作。我还从妹妹眉飞色舞的脸上得知,红的丈夫个子高大,长得很帅气!我也沾染了她的喜悦,既然红和丈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他们相隔再远也会永远恩爱的。我在心中为她高兴,为她祝福,也为她担忧,新疆离我们那么远,她当军嫂该是多么辛苦呀!当时我结婚已有三年余,因为我和丈夫也是军婚,恰恰和她们类似,相隔甚远。作为一名军嫂,我已经品尝到了生活的艰辛。丈夫常年不能回家,平均一年休一个月假,幸好我们老师有两个假期,可以去部队探亲。那几年我又没有孩子,只能孤身一人承受生活中的凄风苦雨,与父母相伴。否则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没想到红又步了我的后尘。我的心里掠过一丝隐忧与不祥的预感。
果然在一年后,我又听说红和我一样,因不能怀孕有些着急,已经四处求医了。我在心中哀叹一声,这是我早已预料到的。相隔两地常年不能相见,这很正常,应该是自己早就能想到的。怪只能怪她为什么舍近求远,嫁到那么遥远的边疆去呢?人总要活得现实一点啊!日子又如流水般平淡地逝去,我在努力的奋斗着,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一下子丰富多彩起来,每天的日子由孩子、尿布、奶粉组成,忙得我无暇顾及其它。听说红还是在那所乡中学教书,还是一直没有怀孕。她正在经历的苦正是我曾经经历过的,我不知道她在那偏远的小山村怎样度过一个个漫长的夜晚?
我只能祈求上苍,保佑那对有情人相隔万里幸福平安吧!不料他们仅仅结婚几年,就传来了红丈夫的噩耗。他才三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大有作为的时候啊!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一位接受过严格的部队训练的军官走上了不归路?他为什么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个世上还有他年迈的父母、姐姐、妻子呀,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舍弃亲人、过早地结束自己宝贵的生命?我猜想他一定是彻底绝望,对生活失去信心才含泪自杀,否则他绝不辜负部队对他的培养。无法想像,他在家乡的父母、妻子得知这一悲痛的消息时,怎样承受住这致命的打击?
我不知道红会不会哭得伤心欲绝、死去活来?只听说是他的姐姐去新疆将弟弟的骨灰盒抱来,两眼欲穿的父母见到唯一的儿子装在木盒里回家,无法接受他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英俊小伙子一句话没说、一点预兆都没留下狠心抛弃他们先走了。老父亲本来身体不好,每天想儿子流干了泪,眼睛几乎要失明了。老母亲也一病不起,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天崩地裂、家破人亡!人们除了叹息,只能哀叹红的命运多舛吧,年轻轻地成了寡妇,连个孩子也没留下!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照旧活。渐渐地,关于红的一些流言四起,有的人说得很难听。据说红不甘寂寞,和本校一个老师偷偷好上了。因为她长得年轻漂亮,丈夫常年又不在身边,难免会让有些人动邪念。那个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给我留下善良、纯洁印象的美好姑娘,一时间成了人们嘴里的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潘金莲”。更有甚者,说得有鼻子有眼,说红怀了那个人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等她丈夫探亲回家,发现了他们的苟且之事后,一怒之下要求和红离婚。红不答应,苦苦哀求丈夫,可年轻气盛的丈夫怎能容忍红给他戴绿帽子?或者答应她的请求,让她留下肚子里的私生子?
见与红离婚不成,丈夫返回部队后,就秘密地写了封家信,在信中讲明了红的丑事。并说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家庭遭人破坏,更不能容忍别人的孩子叫他爸爸!所以他别无选择,面前无路可走,只能选择死亡。这些流言说得合情合理,貌似给红扣了个杀人的罪名,给红的丈夫找到了合理的死因。光是这些流言,我相信就能把红淹死。因为红在丈夫死后,逼不得已,打掉了肚里的孩子,还向外人隐瞒这一事实。当我听说这些流言后,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她在我的心中始终是那个纯洁、善良的红,我宁愿相信她是无辜的。再后来,部队上派人到红的学校调查,想进一步弄清楚她丈夫的死因。并且给红的公公婆婆带来了一笔抚恤金,老人得以住院治病、缓解生活压力。
红的父亲因流言四起,怕红受到伤害,费尽周折给红调了工作单位。离开了那个让她名声受损的是非之地,然而她丈夫的死因在人们的心中仍是一个谜。也许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吧?日子像流水般逝去,活着的人照旧得活着,听妹妹说有一次碰见红,穿着很时髦的皮草,据她自己说是她的父亲给她买的。隔了不久,红的父亲因病去世了,又有人说,那是让红的事情操心气死的。红最近几年和她的寡母住在一起,工作轻松没有负担。我想她应该走出那个阴影了吧?前年,听妹妹说红又结婚了,对方是一个离异有子年纪较大的人。她们几个朋友当时并不看好这桩婚事,有些不同意。但固执的红听不进去,执意与那人结了婚。果然不出所料,婚后,第二任丈夫的本性暴露出来。听说常常半夜三更喝酒,喝醉了回去就对红耍酒疯、骂她。红只能默默忍耐,偷偷流泪,将一切苦果咽到肚子里。
再后来,听说她生了个女孩,因躲避丈夫的家暴又回到娘家和母亲居住。过起了清苦的生活,去年,我和妹妹在街上偶然碰见她。当了母亲的她和我第一次见她时截然不同,我完全没有认出她来,无法将眼前的因生孩子体形发福、目光苍桑的中年妇女与多年前那个爱笑、漂亮的姑娘联系到一起!此时的她,虽然皮肤仍旧白暂,但略显发胖的脸庞写满了生活给予她的磨难。我的心中掠过沉痛的悲哀,为她多舛的遭遇、为她不幸去世的前夫难过。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俩该是一对多么叫人羡慕的夫妻呀!
今年,我又碰见她独自一人抱着女儿游玩,那怀里的小姑娘俨然是妈妈的翻版。一双大眼睛特别像妈妈的,乖巧可爱。我们礼节性地打了招呼,过后听妹妹说了可靠消息,她离婚了!摆脱了不幸婚姻枷锁的她,独自抚养女儿,难怪!我从没见过孩子的父亲陪伴她们,呜呼哀哉!我为她逃离家庭的不幸庆幸,毕竟,女人要有一个爱她的丈夫,一个温暖可以避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