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
　　 多雨时节
　　
　　 一天早晨，当我们完成了螺旋楼梯的工作、把它按照我们力所能及地就工之后，却突然听到传来一个极其可怕的声音、把大家吓得不轻，这是一声野兽发出的吼叫声。从那极其怪异的声音之中、我不可能想象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发出的。
　　 杰克认为这可能是一只狮子，福利兹认定是一只危险的大猩猩，而厄尔尼斯做出的判断是，而且我觉得他可能是正确的，他觉得是一只土狼。
　　 “不管它是什么，”我说道，“我们都必须准备着加以面对。你们都到上面的窝巢里去、我在这里把门关上。”
　　 然后我把两只大狗都给戴上脖圈武装起来，把它们派去保卫下面的动物们，之后把门关紧，也爬上树去跟家人在一起了。每只枪里面都装上了弹药，每只眼睛都在密切地注视着。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接着一切又都寂静了下来；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来近。我决定下到树下去侦察一番，福利兹跟着我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我们把枪支保持在随时可以准备射击的状态，在树丛之中悄悄地穿行着。我们迅速地、一点声息皆无地往前一步一步推行着。突然间，就在身边附近，我又听到了那个可怕的声音。福利兹立刻把枪举了起来，可几乎就在同时又放了下来，顿时爆发出一阵狂放的大笑。一点都没错儿、是他那悦耳动听的熟悉笑音——唔哈哈，唔哈哈，唔哈哈——在林间经久不息地回响着。我们的驴子，格利兹尔，呕啊呕啊欢快地叫着跑了过来，转眼间来到了我们的面前。可让我们吃惊不已的是，我们的朋友并不是独自一个儿：在它的后面还一溜小跑着另一只动物，无疑也是一只傻驴子，但却苗条俊俏而体态优雅、好像一只马儿一样。我们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它们两个的举止行动。
　　 “福利兹，”我小声说道，“那是一只中亚野驴。悄悄爬回福肯赫斯特去、给我拿一根绳索过来——千万别出声！”
　　 他走之后，我砍下一根竹子来、从中间劈开半截、形成一把钳子的形状，我知道当我接近这只动物的时候、是会大有用处的。福利兹迅速地就拿着绳索回来了，而且我高兴地看到，他还拿来了一些喂马的燕麦跟一点食盐。我们把绳子的一头紧紧地拴在一棵树上，而在另一头上我打了一个活结套索。我们静静地注视着两只动物已经来近了，低下头在那儿吃着草儿。这时福利兹站了起来，一只手中拎着那个套索、另一只手中拿着一些燕麦跟盐巴。
　　 格利兹尔看见了他手中它最喜欢吃的食物，就迈步向前、靠近过来吃。福利兹把手中的食物递给它，它马上就一个劲儿大快朵颐吃起来。而那只陌生的驴子看见福利兹，惊恐之中后退了几步；但是看到她的伙伴并不怎么吃惊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立刻喷着响鼻儿走了过来，也想过来吃一点这诱人的食物。这时福利兹手里的套索不失时机地甩了出去、正好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一跳多高、扯着绳索跳了回去，立时套索就绷紧了，扯得她摔在地上、几乎要窒息过去。我急忙跑过去，把绳套在她的脖子上松开，换上一根缰索；又把竹钳子夹在她的鼻子上，用两根绳索把她紧紧地拴在两棵树之间，然后就任由她自己去清醒一会儿去了。
　　 大家都赶着过来察看这只漂亮的动物、这时她已经自己从地面上挣扎着站了起来、气愤地朝四周瞥视着大家。她尥起蹶子来朝四面奋力地踢着，不停地喷着响鼻儿做愤怒的发泄，猛力地挣扎着想要自由。她所有的努力最后都落空了。绑着她的绳子异常结实，过了一会儿她渐渐平静下来、疲惫地站在那儿浑身打着哆嗦。这时我走上前去靠近她。她不由得低下头来、让我牵着她走向我们的大树的树根那儿去，此时这棵大树已经成为了我们的马厩了，在这里我把她跟我们的驴子拴在一起，他此刻也同样已经被限制了再耍犟驴脾气了。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中亚野驴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又恢复了从前的野性，当我注视着面前这只漂亮的动物的时候、几乎想不出什么法子来驯服她骄傲的性情了。任何可能的方子都被试过了，可最终的结果是，这只动物由于是饿得实在不行了，我这才敢仗着胆子骑到了她的背上去。给她嘴上勒上了最结实的勒子、又把她的四条腿都用绊索绊住了，我是才敢试着这么做的。可她还是不肯轻易被驾驭的，作为最后的权益之计、我决定实行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尽管有些残酷，我却知道美洲的印第安人用这个办法却获得过巨大的成功，这也是他们经过实践而总结出来的。
　　 瞅准了一个恰当的时机，我一下子跳到了中亚野驴的后背上去，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了她的长耳朵，尽管她又踢又撞地折腾着，我依然不管不顾狠劲地把它咬穿了。没想到这下子产生了奇效，这只动物停下来不闹腾了，浑身激烈地颤栗着，站在那儿却一动都不动了。
　　 从那个时刻起、我们就成为了她真正的的主人，孩子们一个接一个轮流着爬到她的背上去，而她顺从而安静地负载着他们走来走去。自豪，的确，当我看着面前这只动物的时候只有这一个感觉，自然学家和旅行者们都曾宣称这是一种凭人类之力而不肯驯服的动物，此时她却任由我的孩子们牵引着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地一个劲儿小跑溜达着。
　　 由于院落之中的家禽数量大大地增加了、我想起来应该在雨季来临之前、给我们的动物们修造起来一处牢固适用的遮蔽之处。已经成功孵化出来三窝小鸡仔儿了，这些小家伙们，一共有四十只之多，这可是我的妻子的骄傲与自豪。
　　 我们着手在大树那些穹隆突起的树根上搭建起来一个蓬顶，基本的构架是用竹竿来完成的，把它们密密地排在一起、紧紧地捆扎住了；再用一些竹竿拴在下面作为支撑。蓬顶的空隙间都用粘土以及苔藓之类弥合起来。之后又整个地用柏油以及石灰水的混合物在外面涂抹上一层，这样我们竟然拥有了一个坚固的阳台，由此一个密不透风、雨水不侵的蓬顶也就形成了。我在这个阳台的四周绕着圈儿分布上轻便的栏杆护手、因此它的装饰作用也就显得更加明显了，而在蓬顶的下面我把整个建筑组成划分为几个小间。马厩，鸡鸭场，给养处，牛奶场，厨房，储藏室，餐厅等，都齐集于一个屋檐下了。
　　 现在我们的冬季卧房也已经完成了，而我们不得不在其中储存起来越冬的食品。我们连日在劳作着，把各种各样的给养品送进储物间之中去。
　　 有一天晚上正当我们收获了一些土豆返回家中，这时我突然想到、我们应该储藏一些橡实才好。把两个小一点的孩子打发回家、让他们跟母亲一起坐大车回去，我拿起一只大帆布袋子来，带着福利兹和厄尔尼斯跟我一起，其中前者坐乘着中亚野驴，而后者携领着他的小可爱，克尼普斯，大家就转奔橡树林而去了。
　　 我们到达确定地点后，把捷足拴住，“捷足”，这是我们给中亚野驴起的名字，在一棵临近的大树上，之后迅速地开始收集果实放进袋中。正当我们这么忙活着的时候，克尼普斯突然一跃跳进了附近的一个灌木丛中，过了一会儿、从里面传出来奇怪的尖叫声、厄尔尼斯随之钻了进去、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快来！”他喊了起来。“快来帮我一下！我抓到了一对鸟儿、还有它们的蛋。快！颈上有毛的松鸡！”
　　 我们急忙赶了过去。厄尔尼斯的每一只手上都有一只鸟儿，扑打着翅膀尖叫着；而他的双脚也没闲着，正在一个劲儿地赶着馋涎欲滴的小猴子、不让它接近过去抓那些鸟蛋。我迅速地把鸟儿们的两腿拴住，把鸟蛋从鸟窝中拿出来，放进厄尔尼斯的帽子中去；而他腾出手来，收集了一些叶长而宽大的茅草，鸟窝就是用这些草编织而成的，这里四周到处都是，可以让小弗兰兹拿它来当作挥剑劈刺的练习之用。
　　 之后我们让中亚野驴把橡实驮上，回转赶往家中。我把鸟蛋仔细地用干苔藓覆盖住，不要让它们冷却下来，回家后尽可能快地把它们交给我的妻子，她想了些聪明的办法诱导着它们的妈妈重新坐下来孵蛋，过了几天以后，让我们高兴得不行，我们获得了十五只漂亮的加拿大小鸡雏。
　　 弗兰兹为他的哥哥给他拿回来的那些“长剑”高兴得不得了。可是由于没有小伙伴跟他一起演戏他的武艺，他在短时间内只能以砍杀假想中的敌人为乐，后来他又把一些芦苇削成细条，编成一根驱赶“捷足”之用的长鞭。这些草叶子的劲道是这么的柔韧而强劲、我认真研究着它们也许会有别的用处。它们的组织之中是由长长的丝状的纤维质构成的。我突然间想了起来——这一定就是新西兰亚麻。我一时都等不及了、立刻就把这个极其有用的发现告诉了我的妻子。她的高兴程度一点都不亚于我。
　　 “给我把那些叶子拿来！”她惊讶不已地说。“哦，这个发现可太令人高兴了！到现在为止我们每个人都再也不会穿破衣烂衫了。给我做一只纺锤好了，你们马上就会有衣衫、长筒袜子和裤子穿了，所有高级的手织品！快，福利兹，再给你妈妈去多拿一些叶子来！”
　　 我们看到她急不可待的热忱劲儿、都忍不住要笑了。福利兹跟厄尔尼斯都跳上了他们的坐乘，过了不一会儿、中亚野驴跟小野牛就又都小跑着赶回来了，每一只的后背上都载着一大捆的亚麻。孩子们跳下坐骑来、把贡献品放在他们的母亲的脚边。
　　 每一天我们都用大车装满给养、运送到我们的冬季寓所这里：木薯，土豆，椰子果，甜橡实，甘蔗杆，一切都被收集起来、加以大量储存——因为那隆隆的雷声，低垂的云天，以及急骤的风雨告诉我们、再也没有时间迟延下去了。我们把玉米种了下去，我们的动物们都有了圈舍，我们的给养品储藏得足够了，这个时候大雨降落下来了。
　　 继续留在我们的窝巢中、我们发现是不可能了，我们不得不退居到树干之中去，由于怕被潮气侵害、我们把一些家用器具都拿到这里来。我们的居处因此而显得异常拥挤。动物们和给养都在下面，我们的床榻和家用品放在身边四周，挤挤挨挨地几乎不能容身。只有借助于忍耐之力、更好地铺排打叠了，我们腾出足够的空间来可以工作、有地方睡下。慢慢地，我们也开始适应了动物们经久不息的骚乱声、熟悉了马厩里持续不断传来的难闻气味。由于生火而起的烟雾，让人异常地感到不适，但却不得不偶尔还要点起一堆火来；但久而久之、也就变得可以忍受了。
　　 为了腾出更大的空间来，我们把捉获的其中一些动物们，那些我们觉得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动物，把它们在白天的时候赶到外面去，只有在夜晚才让它们回到树根拱屋之中。为尽这项义务、福利兹和我每个晚上都要出击而出，而且每个晚上回来的时候、经常都被淋得落汤鸡一般。为了避免这个，他们的母亲由于害怕经常这样淋湿会对我们的健康不利，设法做成了一些防水雨衣。她在结实的衣衫上面刷上一层一层的天然橡胶，又做成几个兜帽安装上面。在上衣下面又连上亚麻布裤，这样就给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下了一套完全防雨的套装，如此装束起来、我们就再也不怕任何疾风暴雨了。
　　 尽管我们想尽办法不让自己空闲下来，可大快的时间还是迟疑着让我们打发不尽似的。我们把早晨的时光都花在照顾动物们身上。孩子们跟他们的宠物们一起自娱自乐，还给我帮一下手、为他们的母亲制作梳子以及纺锤的工作。
　　 晚间之时，我们的房间里燃起了蜂蜡蜡烛、照得辉光四射一片通明，我坐下来书写所有事件的一些记述文字，这项工作自从我们到达这块陌生的土地上时、就一直没有间断而停下来过。而他们的母亲在忙于她的针线活、厄尔尼斯在给他这几个月以来所碰见的动物们画素描，鸟儿，野兽，花朵等等，福利兹和杰克在一边教着小弗兰兹阅读认字。
　　 日复一日、时光回转。周而复始、连绵回旋，我们依然还是时光的囚徒一般被滞留着。不肯歇息的大雨在我们的头顶上敲打、肆虐着。排遣不开的忧郁情绪盘绕着我们、在这被遗忘了的情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