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音】一番欢喜一番痴(散文两则)
一、痴
人生总该有份痴。
陶渊明痴菊,林逋痴梅,周敦颐痴莲,李白痴酒。
痴闲居,岭上白云,楼头明月,自是好伴,心底下早是半神半圣亦半仙;痴笔墨,日日是风花雪月天,时时有诗酒琴棋客。
羡慕那些痴的古人,对一丛菊,对一株梅,对一池莲,对一杯酒,不需好言媚世,活得率真,更本真。
所以一直学着,向草木借清香,向花月借深情,活在痴的世界里。
我只想,活得越来越简单,最后活到一份痴里。只做一支瘦笔,淡墨,阙处,总有痴心;霜白,暮晚,总有痴情。
写过一首《初开》的小诗:巷陌梨花初开,如雪一样初白,往事最美不过如此,初遇你,一生初盛开。
我怀着虔诚而美好的心愿,叩过一扇春天的门;以纯美的心意,倾心地与草木耳语;用朴素的一支笔,写过好风好水。我想,我总会慢慢地,成为一个活在痴里的人,以一颗初心。
痴桃红梨白,手中总有春风词笔,写婉丽的字,幽芳的句,光阴都被写成了一座春天的城,住着光风霁月的人。
痴一枝枝的雪,看见暖的梅;痴一枝枝的梅,看见美的人。因为痴,眼里看的,心里念的,笔下写的,都是时花之人,内在安稳、平和,相逢正是花开好。
痴,是一个温暖的线索,是一个人精神上的地址。
痴草木,草木回我温暖人间;痴诗词,诗词回我温暖诗笺。痴一风一月,一风一月送我婆娑花影;痴一人一事,一人一事赠我美好光阴。
因一份痴,草木会寄信来,光阴会寄信来。因为一份痴,仿佛整个世界都那么温柔、温暖。更是因为这一份痴,相同的人,终会寻着一个温暖的线索,去到一个精神上的地址。
让我们都是温暖的人,让时光于白雪里开红梅,让纸上落下的字都带着体温,让你读的时候形容词都是怀抱,名词都是暖的香,动词是岁月哒哒的马蹄,给一个痴的人,送长长的信。
二、一番欢喜一番痴
写过一篇文章《绣光阴》,收到读者的留言,说她想起自己也绣过一幅十字绣的山水画——“虽比不得苏绣的精致雅韵,但一针一绣,几百万针啊,八十多种颜色,夏来冬往地绣了整整两年。最喜那红日升处,山峦劲松,也有小桥流水,芳菲野花,白鹤流云,更喜那山下人家白墙绿瓦红对联,屋前芭蕉映池塘,屋后桃花灼灼,现在想来依旧历历在目。原来我绣的是自己的梦啊,但愿用余生的时光去实现那个梦,做一回山里的神仙。”
很感动,人生能拥有如此一段光阴之绣,才不辜负美好。虽然没亲眼看到,但我的心中仿佛已挂了这样一幅十字绣,瞬间为我打开了一幅山水画卷,我正在几百万针里走,在八十多种颜色中赏,欢喜着,痴而忘返。
对于一些人而言,光阴是柔软的。
即使生活再如何粗俗坚硬,他都能在光阴里,过着清风静水的生活,爱着一粥一汤,一花一草。不是没有烦扰,没有困顿,更不是甘于庸常,不思前行。而是懂得与自己朴素相处,学会摘花酿酒,留月品茗。酿的自然是光阴的酒,品的是光阴的茗。这样的光阴,与一个人相安于日常,温暖而踏实。
柔软的光阴,一定是因为欢喜,因为痴。在这份柔软中,你相信,光阴能描一个人的眉眼——你细腻地爱着朴素的日常,眉眼便细长;你温暖地爱着花草与书页,眉眼便明媚。你欲见一个人所有的过往,只需于他眼中,飘一片云,流一溪水,便能见他山光水色;挂一帘月,开一枝花,便能见他玉净花明。原来,你也是光阴于他眉上,描好的一笔。
办了一个公众号,其中有“一枚词语”栏目,每期一个主题,与大家同写美好,珍藏光阴。办了二十期后打算改版,有些不舍。为了纪念,便把二十一期的主题定为《从前》。因为,当下,即是未来的“从前”,想好好珍惜。
我是想——也许将来很老很老了,摇不动我们的月亮船,摇不动彼此挥舞的手臂,但我们可以一起摇着摇椅回到“从前”,即使岁月还一颗一颗地摇我们的牙齿,我们仍可以唇生香心荡神摇,看到那些人那些美好,依旧在我们眼前,带来地动山摇的回忆。
在深深的岁月里,翻看光阴之书,你是一枚小小的词语,一念起,一番欢喜一番痴。
那欢喜,那痴,是月的皎洁,是轻轻的梦,是眉间的明媚,发间的一支钗。
我知道,光阴是一件首饰盒,即使空了,多年后打开,还有一支月光玉钗。簪于发,素日淡颜,缀下细细流苏,是往事串珠。从此,素朴日子,眼中有清波流盼,心有姣花照水。
于光阴中,那些喜着痴着的人,是没有时间孤独、忧伤的。时间都去医治岁月的伤口,去敲醒冰,去山径撒草籽,去准备春天的花事;去安排一树桃花的行程,为一个夜里抱花的人点灯;去和阳光聊一聊万物的美,去安排一个哭过的人和一页往事见面;去牵清风的手,去拾云的脚印;去遗忘恨,去爱去永远爱着爱……
怀向阳心,草木照映,清如溪水,洁比雪白;怀向美心,看万物迷人,如住白云屋,傍水依山;怀向善心,能包容、肯原谅,开门见佛面,和气蔼然。自在人生,山高月小,水流花开,一番欢喜一番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