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民办教师怎么了(随笔)
在教育大省湖北呆了20多年,以为深谙教育事业,以为天下教师都一样。毕业后,来到了广东,才知道还有一种学校叫民办学校,还有一类教师叫民办教师。
因为某些机缘,我来到了一间民办学校,从教已近三年。对于民办学校的管理模式以及教学安排,都已经了然,并觉得其各方面都做得十分周到,可称得上是“小心翼翼,精益求精”。
民办学校最大的弱点就是它的民办性质。民办学校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各种质疑:对学校环境伙食的质疑,对学校安全防护的质疑,对学校教学质量的质疑,对学校教师队伍素养的质疑,对学校后续发展的质疑等等。我只要在任何对民办学校没什么了解的人面前提及民办学校,得到的回复都是他们一连串的问号。
记得去年暑假,因为某些压力,我想离开广东,回湖北发展。我就让一个在武汉上班的朋友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哪个学校招老师,结果朋友第一反应说,武汉私立学校很少!我当时就愣住了,难道我只能教民办学校?当然,朋友说这话也是赤诚话。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我呆过民办学校,他们就很容易将我与民办学校挂钩起来。尽管我也符合教公办的各种条件,但是在他们心里,我始终是一个在民办学校呆过的人。这样想着想着,有时甚至觉得在民办学校教书是一件极为不光彩的事情。可是,每当我走进漂亮的教室,看到朝气蓬勃的可爱学生,我又觉得我仅仅只是一个老师,我要做的不过是教好教室里的学生,引领他们走上正确的人生道路。
根据我在民办学校的观察,我觉得民办学校的老师和公办学校老师一样,都是十分负责任十分有爱心的。前不久,我班一个家长还说,她就喜欢让孩子在民办学校读书,因为民办学校的老师责任心更强,对孩子的关心更充分。当时,我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确实,因为是民办学校,我们顶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容不得学生出半点差错。我们每次开例会,校长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时刻想着学生的安全问题,确保每个学生每天都能平安健康。作为民办学校的老师,我们自然不敢有半点松懈。那份责任心,时常提醒着我们,不可以偷懒,不可以倦怠,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多多关注学生的一举一动。在当今这个复杂的社会,孩子的心态也是捉摸不透的。我们不仅要关注他们的学习成绩,还要不停留意他们的心理动态,生怕他们有毫发之伤。
然而,无论我们怎样努力,无论我们怎样细心,多多少少总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意外发生。每当意外发生的时候,就是民办教师最痛苦的时候。因为,一旦发生任何意外,家长就会找班主任。而且,多数家长的态度就像上司质问下属一般,丝毫没有考虑到教师的脸面与尊严。没有人知道老师被家长质问时的内心有多少委屈,几乎没有家长会理解一个民办老师在这个社会中的真正使命与其重要作用,更没有多少家长能够领会作为民办教师的种种苦楚心酸。民办教师顶着教师的伟大称号,拿着廉价的工资,做着比公办教师繁重无数倍的工作,还要随时保持着激情,随时要用微笑面对学生,这是很不容易的,是很伟大的。
今天,我被学校外派出去改教育局抽考的试卷,感触颇多,多到想找个人畅谈一番。然而,找不到谁可以说。回来后,我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内心如有千百个蚂蚁在里面骚动。我觉得我一时半会控制不住内心压抑的情绪,我觉得我有必要写一些关于民办教师的艰难苦涩。
以前实习时,入世不深,想到什么我都会写。我没有想过什么民办教师与公办教师在人们眼里的差异,我更没有想到身为教师,还有民办与公办之分。直到在民办学校呆了两年多,我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默默奋斗,我才懂得,有些努力,并不会有收获。每年过年回家,家里的人都会说,为什么不进公办呢,公办待遇多好,还有退休金。每次,我都会笑着回答,以后有机会我会考公办的。
其实,我内心并不是这样回答的。在我的内心,我很反感听到这样的问话。我想到我们民办学校那么多可爱的孩子,想到那么多含辛茹苦的家长,难道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吗?难道他们不希望有好的老师来教育他们的孩子吗?他们的孩子也是孩子,也都是真真实实的学生,他们在将来也会有一番作为,也会回忆童年,他们的老师于他们的人生也是非常重要的,在他们心里也是非常神圣的,我们为什么要给公办教师与民办教师划那么深那么长的界限呢?教师的职责,不都是教育人的吗?为何,我们非要用工资标准与退休金来衡量一个教师的社会地位呢?
曾经,我也怀疑过自己的人生,怀疑过自己的人生价值能否得到实现。后来,在民办学校的挣扎与对公办学校的向往中,我慢慢地看清了一些事,也看淡了一些事。所谓的名利地位,那是永无止境的追求,也是永远无法满足的虚荣。我想要的,不过是简单的不负己心。
因而,尽管我一直呆在民办学校,教的还是小学,但我依然每天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我并没有什么奢求,也不希望有什么回报,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内心能够充盈一些,自己的人生能够不要过得太虚无。
也许,和我想法类似的人不多,也许,有很多。我们都处在无尽的纠结与矛盾之中,走还是留,都难取舍。
小时候,我的理想是能在我们县城的某个高中教书,把妈妈带在身边,照顾她。时过境迁,事与愿违,我不仅没有留在老家高中,反而远离家乡,来了广东。在这里,我几乎没多少朋友,也没多少亲人,多数日子,都是极为孤独的。但是我已习惯,唯一不习惯的,还是为什么民办教师会被人看不起?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今天批改试卷,我们班的学生考得很棒,比我想象中好很多很多,我很开心,觉得自己的付出有意义。可是,改卷完,回到学校后,领导告诉我,今天我不在学校时我们班出了一点小状况。尽管事情很小,但是解决起来很费周折。两边的家长我都得打电话,说好话,去安慰他们,抚平他们内心的不爽。打完电话后,累了一天的我,有些失落,可是谁会体谅我呢?
工作是我自己找的,学校是我自己进的,委屈还不都得自己忍受。作为一个民办学校的教师,吞咽了多少无奈,多少委屈,谁会理解,谁会在意呢?
我们又需要谁的理解谁的在意呢?
大家还是各自挺住,各自照顾好自己吧。
愿民办学校早日能够引起社会各界的真正重视,愿民办教师能够早日被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