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呆在家里会憋坏的，还是托托关系吧！”母亲对父亲说道。
　　 “没出息，念了三年大学，最后还是要托关系，倒不如不念了。”父亲是穷苦出生，白手起家，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让这个家像个家。“你说现在的社会到底怎么了，当年我们那股子奋斗劲怎么就没遗传给孩子！”
　　 “你就是老思想，现在是金钱社会，你不给别人好处，怎么就想别人给你路走。”
　　 “孩子他舅的小姨子我们曾经在一起吃过饭，她路子宽。”父亲叹息一声关灯睡去。
　　 第二天，和我舅的小姨子联系上了，说把人带过去，保准有路子。
　　 我和父亲按照地址转了两路车，去江阴见那个叫金美仙的人。一路上父亲和我没说上一句话，看得出这是逼近了父亲做人的底线，因为他是从来不求人的，脾气硬着呢！
　　 那是一个六月的夏天，我们汗流浃背的风尘仆仆一路，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遭遇。
　　 我对父亲说：“那人靠得住吗？”
　　 “尽人事听天命，待会我去买些礼品，好歹不要让你舅舅脸面上过不去！”这是怎样的父亲，我印象中他是那样的刚正不阿，今天竟世故起来。
　　 带着礼品找到美仙酒楼，好气派的酒楼，连台阶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在酒楼前停满了汽车，进酒楼我只看到收银台前一个染着红头发苗条精干的四十几岁上下的一个女子再招呼结账的客人。我和父亲走近，可能没有在意我们的到来，因为她太忙了。
　　 “开发票，那箱啤酒可不能免费，”女子忙的不亦乐乎。
　　 “请问是吃饭吗？”这个中年妇女穿着打扮就知道是服务员的问道。
　　 “不是，我们赶亲戚来的！”父亲羞赧的说道。
　　 看着我们的行李和礼品，女子也猜出几分，“老板娘，你家亲戚来了。”
　　 “是您啊，”金美仙一眼就认出了父亲，“还没吃饭吧，”
　　 “叫金阿姨！”父亲说道，“这是我儿子。”
　　 “这孩子长得真好。”金美仙笑不容口，“待会给你们做饭，”之后我就和父亲在一张空桌子边坐下。
　　 这个酒楼真气派，双人桌四人座大圆桌，红色的桌布，干净整齐的餐具。楼上楼下装修得富丽堂皇。我们吃完饭将近一点钟金美仙才闲下来招呼我们。
　　 “天热喝瓶汽水，”金美仙给我和父亲一人开了一瓶汽水。
　　 “看来生意很不错！”父亲说道。
　　 “还凑合，就是人累点。”金美仙说道，“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大小伙子了要出趟点，”
　　 “孩子他舅也跟你说过，就是想托人给找个工作。”
　　 “好说，让他在我这待一段时间，我物色下。”金美仙很爽快。
　　 之后父亲给我留了一千块就坐车走了。
　　 我看着父亲的身影渐去渐远我有点依依不舍，到底他还是我的父亲。
　　 这就住下了。在酒楼的底楼和酒店的两个厨师一起住。
　　 当我还在担心今晚的澡该怎么解决的时候二傻在底楼的厨房间冲澡，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赤身裸体的怪不好意思的。
　　 “你叫什么？二傻问道。
　　 “我叫陆一枫。”
　　 “今晚大傻去上网你就睡他的床铺吧！”
　　 服务员李萍还没回去她要把餐具洗完才可以回去，第二天一大早还要来上班。看到我们洗澡她还瞄一眼。
　　 “你还害羞啊，都大人了，还穿着短裤在洗澡。”李萍咯咯的笑笑。“明天你的脏衣服放着我来帮你洗。”
　　 “那怎么好意思！”我婉言拒绝。
　　 “你是老板娘的外甥嘛！没事的。”她笑笑接着洗碗。
　　 冲完澡我上到二楼，此时大傻和二傻还有金美仙在玩牌。
　　 “三缺一，一起我们玩升级，”此时，夜色降临，酒楼外的夜排档开始火爆起来。
　　 “哎呀你们外甥阿姨档还真行，都快打到A了。”二傻摸摸头，“大傻，你该去网吧了，今晚陆一枫睡你的床。”
　　 “真不好意思让你没地方睡，”大傻长得眉清目秀光着膀子看得出他的右臂很有力肌肉线条很结实，这是颠勺练出来的。
　　 “没事，我们是兄弟嘛！”大傻乐呵呵的说道。
　　 大傻走后，李萍也走了。我和金美仙搬着凳子在台阶下乘凉。
　　 “来喝点红酒，”金美仙倒了一杯红酒给我。
　　 “这里是个好地方可是人多眼杂，是非多多，凡是都要留个心眼，少说话多做事！”我看着夜排档繁华背后的苍凉，因为这里的人都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挣钱。
　　 夜很静，在底楼可以听到蟋蟀的鸣叫声，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起来撒了泡尿，此时二傻已经美美地酣睡。我想着我竟然在这里安身了。
　　 第一天我没有见到这个男服务生他叫韩正龙，留着长发，个子一米七零。大概和大傻二傻差不多年纪二十出头或者要略小一些。
　　 他不知道我是金美仙的外甥，以为我是新招来的服务生。
　　 “你去二楼拖地，”他把水桶和拖把仍给我自己竟在拼凑的椅子上呼呼大睡。
　　 我觉得帮着金美仙干干活也无伤大雅都是自己人何况我在这里吃喝。
　　 酒楼最忙的时候就是中午可是我知道一个规律那就是跟风，因为天下的酒楼不是你一家，谁也不知道哪天谁家的生意会火，一头热一头清冷是司空见怪的，今天金美仙的生意很惨淡，零星几个客人。
　　 收拾完，李萍和我们一起拉家常，此时，韩正龙知道了我的来历也就很尴尬。他递了一支烟给我，我们其实还是很投缘的。茫茫人海我怎么偏就遇上他了呢！李萍之前是在足浴做事的。她很直接“那里要的是年轻漂亮的，我老了。”看到她那双岁月摧残的手我倒是有点唏嘘。
　　 金美仙养了一条狗是宠物狗和土狗杂交的那种毛色很白可是野性十足。不过很讨人喜欢。总爱往人身上跳。我坐着它就双脚搭在我的腿上。
　　 “这个《意难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局，”金美仙磕着瓜子看着电视，“看完上部看下部已经几百集了，这里面的男人说白了都是为了名利，打打杀杀，女人在他们眼里到底值几个钱！”
　　 其实，金美仙没有男人，离婚了。她知道女人要想生存下去只有靠自己，所以她靠自己打拼了多年。在酒楼待了一个礼拜。我有点没耐心了。我想金美仙是不是把我托人找工作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又一想现在办事都要钱，没钱金美仙是不会上心的。
　　 “阿姨这是一千块钱，你看着办，”我把一千块钱给了金美仙。
　　 “大外甥，办事阿姨还用得着你的钱吗，”嘴上不说其实她已经把钱收下了。
　　 第二天，金美仙请了一桌人，什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都是些金美仙的熟人，而我在座如坐针毡因为我完全是局外人。他们吃酒抽烟，谈天说地，不过还是回到我的事上。
　　 “外甥的事你要放在心上不然你就是狗日的，”那个自称是村长的人对荆啸坤说，“外甥不错，可要给他找个好工作。”
　　 这个荆啸坤很被众人看好，其实，能办事的也就荆啸坤，其他人只是金美仙找来的说客。散席后，荆啸坤留了话说择日给我办事。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行李我和金美仙坐着荆啸坤的车来到一家模具厂。
　　 我看了周围的环境，很多厂房都是新的唯独这家模具厂外围围着蓝色板，一副拆迁的模样，而这里真是要拆迁的进度。那荆啸坤为什么要我到这里来上班呢！
　　 汽车在模具厂门口停下。我办了简单的入职手续。我在厂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师傅川南。他比我小可是人生经历比我丰富。不过他是厂里所有模具师傅中技术最次的，从他的工件中就可以看出来因为他只能做简单的一模二腔的小模具。
　　 上班的地方和住的地方有半小时的行程当然是步行。穿过一个小镇和京沪高铁就到住的地方。住宿很艰苦而且待遇不一样我是新来的住的是旧房，老员工住的是新房一前一后。幸亏带蚊帐不让半夜准被蚊子扛走。
　　 白天正常上班晚上临时加班，等到下班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之后一次走夜路也是我第一次走夜路是老板的侄子虞佳陪我的他和我住一个房间。
　　 “回家的路有很多条，跟我走晚上也不用担心，可是一个人落单了就不好说了，我带你走一条路，”虞佳说道。其实白天我也走过回家的路，是有很多条绕一点走河西的路有路灯，走河东的路却没有路灯，但是有人气因为那里的商铺很多。
　　 虞佳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可是从他那天晚上一起洗澡看到他背上如爆炸瓜般裂开似的刀疤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人。
　　 “你在道上混过？”
　　 “都是年少无知，”虞佳说道，“现在想想都后怕。”
　　 我们洗澡水是老板的继父烧的，这个老头整天爱赌博，自己没后，看着继子的事业越闯越大，自己心里也不平衡，几次没烧洗澡水老婆把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骂骂咧咧。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
　　 原来老板是在广州学徒的，之后带着广州的师傅们到了常州创业，现在也算过得去。可是面临着拆迁何处重建成了棘手的问题。老板的娘当初在广东照顾儿子吃尽苦头可是现在事业有了起色也就安心多了。
　　 我还记得第一天在厂里遇到这个妇女原以为她是普通的厨娘没想到是老板的娘。我帮她摘韭菜，她说自己看人很准说我会出人头地。还说要帮我说媒。每天她要奔波于厂和家里。而起的最早的也是她。
　　 这个厂有一点好那就是招了很多技校生。和我并床睡的是个技校生。年纪十五六岁。他上晚班我上白班总是碰不着面可是我留的雪碧最后总是空瓶了。
　　 河东和河西是不一样的天地。河西是老镇，政府把河东规划了，说是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而眼前的安置房就是最好的证明。那房子崭新崭新的。
　　 小芳是河西的，我们在小卖部认识的。他是小卖部的老板。那次我去买北京布鞋就对上眼了。
　　 就像李春波的《小芳》里唱的那样：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辫子粗又长
　　 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
　　 你和我来到小河旁
　　 从没流过的泪水随着小河趟
　　 谢谢你给我的爱
　　 今生今世我不忘怀
　　 谢谢你给我的温柔
　　 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
　　 衷心祝福你善良的姑娘
　　 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
　　 你站在小河旁
　　 ……
　　 “别小看我们这个村，不日就要规划我们可是城市人了！”找钱的瞬间她对我笑道。
　　 “那敢情好，麻雀变凤凰了!”
　　 “我妈说了要我入赘一个男人，到时候可多分个几十平方！”
　　 “你妈真会精打细算。”
　　 “要赚共产党的钱就得这么干。”
　　 “……”
　　 小芳的如意算盘没打好，政府最后取消了规划河西的方案。那些精明的村上人为了多得利在旧房上嫁接的红砖建筑很刺眼望过去都是一片一片裸露的红砖。
　　 而老板的厂也因为找不到安置厂房迫于政府的强行拆迁而破产。
　　 “小芳我要走了，”我向小芳告别。
　　 “你不娶我了，嫌弃我是乡下人！”小芳黯然伤神。
　　 “不是，我的师傅是四川人，现在汶川地震，我决定和师傅一起回四川重建！祝福你小芳，其实那些安置房住的一点都不舒服，没有地的农民不会因为住进安置房而快乐的。”
　　 “是吗，可是你为什么又要去到四川城市呢？！”这是小芳的疑惑也是我内心的矛盾。“难道农村不好吗！”
　　 2017.4.28晴于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