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树无花叶，
　　 非石亦非琼。
　　 世人何处得，
　　 蓬莱石上生。
　　 《环岛走台湾》写完的时候，台湾导游严帅发微信，让我写一写台湾的红珊瑚，并发来几幅台湾故宫博物院刚刚新换的红珊瑚展品的照片，于是我想到了任过苏州刺史的中唐诗人韦应物的这首《咏珊瑚》诗。
　　 无花，无叶。不是石头，也不是美玉。红珊瑚是什么？是从蓬莱仙岛采来的通红通红的仙树！在科学技术还没有发达到对珊瑚准确定义的中国古代，诗人对珊瑚便有了这样的认识，让我们不得不赞叹。
　　 珊瑚既不是石头，也不是植物，而是动物，准确地说，是一个个只有一厘米大小的珊瑚虫的骨骼堆积而成的有机珠宝。珊瑚虫还在白色幼虫的时候，就会浮游到先辈珊瑚虫的遗骨上，并永远附着、固定在上面直到死去。经过一代一代的前仆后继，慢慢成长为珊瑚——珠宝中唯一有生命的千年灵物。
　　 珊瑚造型奇特、玲珑透剔，以种类分，有软珊瑚、柳珊瑚、石珊瑚、角珊瑚、水螅珊瑚、苍珊瑚等；以颜色分，又有红、桃、粉、黑、白、蓝、花等。
　　 “千年珊瑚万年红。”红珊瑚因为数量稀少、色泽喜人、质地莹润、得之不易而弥足珍贵。因为二十年才长一寸，三百年才长一公斤，所以自古以来，红珊瑚都以身高、体重作为衡量其价值的标准。还记得中学时学历史，晋武帝统一全国后志得意满，以荒淫炫富为乐。其舅父后将军王恺和散骑常侍石崇斗富，王恺拿出晋武帝给他的一棵二尺高的珊瑚树炫耀。石崇看了，拿起搔痒的如意啪的一声，就把它敲碎了。王恺大怒。石崇说不必生气，赔你就是。当即令下人把家里的珊瑚尽数搬出，只见三四尺高的有六七棵，举世罕见，光彩夺目。而像王恺那种二尺高的就更多了。宋代诗人钱惟演《珊瑚笔格》诗中“休将铁如意，碎击为争豪”，写的就是这件事。说起这首诗，也有一段故事。钱惟演有一个珊瑚制作的笔格，置于案头，珍爱如命。有一天，一子弟戏弄他，将笔格偷偷拿走。他心急如焚，竟在家中张贴寻物启事，悬赏十千钱。从此，子弟们看准这是个生财之道，每当用钱，就故意把笔格藏起来，让他悬赏找寻。子弟再故意等一两日，假装找着了送给他。他一欢喜，果然还把十千钱如数照付。这样的把戏一年里玩五七次，钱惟演居然乐此不疲，不但不知其中有诈，还傻呵呵地写了这首诗。
　　 我们到台湾的第一天，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看到很多红珊瑚饰品和整枝红珊瑚。导游给我们介绍说，红珊瑚只在台湾海峡、日本海峡、波罗地海峡、地中海才有，而台湾的红珊瑚无论是株状、质地、色泽、品种都是世界上最珍貴、最富变化的，其产量占到了全世界产量的百分之六十，其价格是黄金的几倍到几十倍。难怪，我们在台湾短短的几天，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在台北101大楼，在嘉义，在高雄，在花莲看到了那么多红珊瑚卖场。
　　 有人说，珊瑚，是大海的精灵。有人说，珊瑚是大地之母。还有人说，红珊瑚颜色为红，兼有大海的沉静和火的热烈。所以，红珊瑚在中国历来都被视为祥瑞之物，象征幸福与永恒，代表高贵和权势，古人把它称为“瑞宝”，一直受到皇亲国戚和富豪权贵们的钟爱。历代皇帝，多有一出生就佩戴红珊瑚祈福驱邪的传统。历代文人墨客如李白、李商隐、李贺、王维、欧阳修、王冕、谭嗣同等，也都留下过不少描写红珊瑚的精彩篇章。
　　 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我们看到皇帝和大臣们的朝珠，帽顶都是用红珊瑚制成的。听说，就连五千多年前治水的大禹，都偏爱红珊瑚。有人献给他很多奇珍异宝，他只选了三件，其中一件便是红珊瑚。到了汉代，王室贵族极尽奢华，时兴在前庭、正屋植置玉树，做叶的是玉，做枝的是珊瑚。盛唐时由于社会富足，女子流行梳高发髻，红珊瑚就成了头上发钗的首选。
　　 红珊瑚尤其和中国的藏蒙回等少数民族渊源深厚。由于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高原大漠，从来没有见过大海，他们觉得生长在深海里的红珊瑚是那么不可思议，不可想象。在他们心目中，红珊瑚具有崇高的地位，不但是高貴的珍品、吉祥的宝贝、財富的象征，更是保佑他们的神物，所以他们把红珊瑚做成饰品，时时带在身边。藏传佛教徒更是把红珊瑚视为佛的化身，作为祭佛的吉祥物，用来做佛珠、装饰神像。当年西藏王爷头上戴的顶珠，喇嘛高僧手持的念珠，都是最好的红珊瑚。几千年前，佛就明言，珊瑚是“金、银、珊瑚、琥珀、砗磲、玛瑙”七宝之一。
　　 严帅发来的台北故宫博物院新换展品的照片，有一幅是红珊瑚念珠。念珠，又叫佛珠、数珠，是参禅悟道的工具。佛教称之为“摩尼”，意为清净如意。照片上，念珠的羊皮附签上用汉藏满蒙文写着“乾隆五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廓尔喀王拉特那巴都尔，恭进珊瑚一串”，皇宫收讫的黄签上注明珊瑚珠一百零八颗，佛头四个。这是乾隆皇帝平定入侵西藏的廓尔喀后，廓尔喀成了中国的属国，进贡给大清皇帝的贡品。借此机会，大清皇帝在西藏整饬吏治，确立了后来一百多年西藏的政治、军事、税赋等制度，五十余年和周边国家相安无事。“藏王”班禅额尔德尼曾经在自传中说，他进贡给朝廷的不同礼品有上千件之多。台北故宫博物院现存的金嵌珊瑚松石坛城，就是其中的一件。这件十分精致的佛教法器，直径三十二厘米，举世罕见，外围也用大小相同、温柔圆润的珊瑚串珠盘绕。
　　 有资料说，珊瑚的开发源于六百多年的意大利，二百多年前发展到日本。日本占领台湾后，开始大肆捕捞台湾的红珊瑚，日本商人拿着珊瑚制品到台湾卖给观光客。但据历史记载，人类对红珊瑚的利用可追溯到古罗马时代，珊瑚饰品在古埃及和欧洲的史前墓葬中，也有发现。古罗马人认为珊瑚给人智慧，还能止血，驱热，防止灾祸。航海的人说，佩戴红珊瑚可以让大海风平浪静，躲过闪电和飓风。中国古人则把红珊瑚当作养生奇宝。《本草纲目》记述，红珊瑚有明目、止血、除宿血的功效；唐代《唐木草》记载，红珊瑚能“去翳明目，安神镇静，治疗惊痛和吐衄”。
　　 我们听台湾人说，五十多年前，一艘台湾渔船无意间在台湾海峡钓起一支红珊瑚，于是台湾兴起了珊瑚热。鼎盛时期捕捞红珊瑚的船只达到三四百艘，台湾各地还纷纷办起红珊瑚制作工场。由于台湾红珊瑚产量最多，品质最好，造就了台湾珊瑚王国的美誉。因为红色代表蓬勃的朝气和火热的激情，红珊瑚又是动物、植物、生物衍生的珠宝，红珊瑚研究人员就发现，常年贴身佩戴无镶嵌的红珊瑚项链、手链、坠链能够活血通络，调节人体内分泌，促进血液循环，使人的心胸更加开阔，心灵更加纯洁，生命更加瑰丽……
　　 我想，古今中外把红珊瑚都说得这么神乎其神，除了“物以稀为贵”，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翻了很多资料，我终于明白，对于生长在二百至二千米深海之中、有枝无叶、非石非琼的神秘动物，人们还是知之甚少。因为知之甚少，就充满了好奇；因为好奇，就觉得神秘；因为神秘，才有了那么多神乎其神。不是吗，就连红珊瑚为什么红、黑珊瑚为什么黑、白珊瑚为什么白这个简单的秘密，至少都有三种说法，不知何时才有定论。其它更加深奥的秘密，怎么不会神乎其神呢？
　　 那么，还是让原本就喜欢探索、喜欢臆想的人们，继续探秘，继续神思联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