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
有人说,人的烦恼就12个字:放不下,想不开,看不透,忘不了。我看呀,其实没那么多字,充其量也就三个字:放不下。“想开了”也就放下了,“看透了”就没有什么不可以放下,能忘记的也就自然放下了。人多半还是由于确实放不下一些人或事,才徒增烦恼。
作为人,放不下的人或者事情太多:亲人的永逝,朋友的别离,名誉的毁谤,利益的损伤,可口的美味,美丽的风景,激动的场面,初恋的情怀……
怎么会有这么多放不下呢?有这么一个段子。
一个苦者对师父说:“我放不下一些事、一些人。”师父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苦者说:“可我就偏偏放不下。”师父让他拿着一个茶杯,然后往里倒热水,一直倒到水溢出来,苦者被烫到马上松了手。师父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有时,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这个段子看起来那位师父确乎智者,其实不然。因为我觉得,佛陀毕竟是超脱凡尘之人,不食人间烟火,六根早已清净,哪里会知晓尘世之情事?让他来释解情怀,从根本上说就投错了门,找错了人,就跟找瞎子算命,请铁拐李治病,拜宋江为武术教头一般。再者,放不下的人或者事,绝非对待一只茶杯那么简单,也绝对不是痛一痛就会撒手得了的。倘若要放下的都是身上的赘疣,人巴不得都割舍了去,可是,割舍的要是左膀右臂呢?要是心肝宝贝呢?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破镜尚能重圆,即使是无法修复到原本模样,留有伤痕,但修复的意愿还总是放不下的。李清照的哭诉“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有些东西剪不断理还乱,又怎么能放得下?
要说这时间似乎是疗伤的最好的工具,但未免消极。人背负着放不下的“大包袱”,行走于人世间,步履蹒跚,疲惫不堪,的确悲哀。但劝慰也往往只能起到暂时的作用,如隔靴搔痒,扬汤止沸,于长远,则又难济于事。那就交由时间这一位疗救大师来疗治吧,只是你怎么忍心就看着他那样负重前行呢?而且一走就要走好久?
再说了,有的时候,这时间对于心头放不下的东西,并不像远足一样“渐行渐远”,却极有可能是“渐行渐远渐无穷”,它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也会像柳宗元笔下的小虫“蝜蝂”那样,一边走,一边捡拾更多的东西背起来,以至于积重难返,让“心有千千结”,最终成为难以拆解的心灵症结,郁郁而寡欢了。当下的抑郁症,港台称之为忧郁症的,不能不说是交给时间来疗救,这种消极救治的原因了。
将人之心头的包袱,用手头肩头的包袱方式释放,我看,这位师父的智慧不说也罢,然而,我们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人们才不禁烦恼,烦恼不尽。
不过,我以为,“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些个烦恼大都不是别人给你加上的,而是自己无端惹出来的,是自己放在自己背上、心上,自己背起来,不肯放下的,任别人怎么说,都不会起到决定性作用。要真正想放下,非得自己愿意放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