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恋】记忆里的细雨绵绵(散文)
进入五月,夏姑娘迈着轻盈的脚步走来了。在春去夏来的季节,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走出屋外,随处都已经是万紫千红的景色。草坪中的小草已经长高了,也长密了,一个个挺直了结实的腰身,就像离开了春天里襁褓中的宝宝,变成了互相嬉戏打闹的孩童。花儿开得比春季时更加艳丽,一个个露着红扑扑或者粉嘟嘟的脸,迎着阳光开心地笑着。路边的树木也完全穿好崭新碧绿的衣服,就像守卫家园的雄壮士兵,昂首屹立。夏季是美丽的季节,也是多雨的季节,我心想,如果能恰逢一场绵绵的雨水降临,再一次目睹所有生灵享受着如同甘霖般雨露的滋润,那会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呀。
我一直是很喜欢雨的,尤其是喜欢温润的细雨。每次天空飘下细雨,我总会撑着一把伞,一个人慢慢走过小区或公园里的树丛和花间。虽然我不是性格内向的人,可是面对雨幕朦胧的景色,此时还是从心灵深处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独处。我喜欢漫步在被雨水浸润的林荫小路上,任由鼻息自由自在地吸吮着空气中散发出的混合着水汽和泥土的湿润幽香。有时,我也会驻足凝望一片叶或一瓣花上那一颗颗如同珍珠般亮晶晶的雨珠,然后轻轻将它们滑落在手心上。有时,我也会收了雨伞,让漫天飞舞的雨滴,如同顽皮的孩子似的,轻柔地在我的脸颊上蹦跳,或者拽着我长长的头发打秋千。这一切,都会让我陶醉在一种湿滑和清凉的美妙感觉之中。
在雨中,我可以任由自己的思绪被雨水打湿和凌乱,喜欢念旧的我,心中总会生出那种淡淡的回忆。
我对于雨水的喜爱,是我从小就具有的情结。我的家乡,位于辽宁省西北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村。小山村地处辽北大山深处,属于非常干旱的地区。每一年春夏季节,当村民们将稻谷的种子播撒在田地里并且挥汗如雨地耕耘时,就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风调雨顺。在我的家乡,春夏两季都是多风少雨的。特别是春季,旱情非常严重,有着“十年九旱”之称。每当一阵席卷大地的狂风吹过之后,缺乏雨水滋润地面上都会出现一道道裂痕,有的还形成了沟壑。看看田地里打蔫的秧苗,村民们都会在心中祈求老天爷能够带来一场雨水来缓解旱情。
“春雨贵如油”,从我的幼年时代起,我就常常听父亲和村中的长者说起这句话。那时候,我并不理解春雨为什么会比油贵,心想不就是一场雨水,至于这么夸张吗?可是,随着我的年龄增长,我慢慢懂得了村民们耕种的不易。没有水,地里的秧苗就会渴死,因此村民们就需要每天都给饥渴得如同嗷嗷待哺的秧苗浇水。田地附近的水源很少,比较近的有村民们打的水井,再远处就是小河,村民们依靠牲口打水、浇灌,头顶着日头,来回一趟需要很多时间。有时,一天过去了,也浇灌不了多少田地里的秧苗。这时候,村民们都会一面浇水,一面抬头看看天,希望能有一场及时雨的降临,哪怕只是一场小雨,也会给干旱的田地带来滋润。因此,父亲期盼着下雨,村民们也盼望着下雨,年年如此。
在我童年时,就知道整天和村中的小伙伴玩,也从不会留意父亲对于雨水的钟爱。直到有一年夏季,在经过一场无雪的冬天和春季几乎滴雨未下之后,大地都干裂了,就连水井和小河都快枯竭了。由于缺少水分,不但田地里的秧苗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像生了场大病似的,就连我家后院菜园里的菜苗,一棵棵也都无精打采的,全都直不起腰来。所有庄稼和农作物的叶子,也没有了往日的光泽,就像老人的脸那样干枯,全都无力地垂着。记得有一天,天气特别闷热,我们忍受不了酷暑,全都跑到小河边去玩。那时的小河就像断流了一样,即使有水的地方,也是浅浅的水坑。我们跑得全都出汗了,索性光着小脚,站在水里纳凉。
快到中午时分,忽然一阵大风吹来了,紧接着天空阴了下来,不久雨点就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下雨了,快回家吧。”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们就一起往家跑去。可是雨很急,没过一会我们浑身就都湿透了。当我如同落汤鸡一般跑回家时,却见父亲恰巧也赶着骡子回家了。父亲也和我一样,不但全身都湿透了,而且脸上和身上还沾有很多泥巴。虽然父亲的样子很狼狈,但是表情却是非常高兴的。他一回到家就对全家人说:“这真是一场及时雨啊!要不然,地里的苗就全都旱死了。”
父亲随后拉着我的手说:“娃,爸带你去看咱们家的菜园。”说完我们就来到了后院。在我的眼里,上午还慵懒无力的菜苗,在雨水的浇灌下,就像变了一个样子,不但个个挺直了腰杆,而且叶子也伸展开了,全都娇嫩无比,有的上面还带着雨露的光芒,非常好看。“我就盼着这场雨呢,它来的太及时了。”父亲兴奋地说,脸上始终露着开心的笑容。看着雨小了,父亲竟然走到了雨中,去看那些碧绿叶子的菜苗,就像欣赏一件件精美的无价之宝。我那时顽皮好动,于是跟在他身后,也跑到了雨中。可能是因为受到父亲的感染,我第一次感觉到雨水竟然是那么的清爽和美妙,也似乎闻到了受到滋润的菜叶散发出来的缕缕芳香。“你们爷俩,别在雨中站着了,时间长了会感冒的,快进屋。”母亲看见我们,急忙说道。父亲听后,这才拉着我的手回屋了。虽然这场雨很快就停了,但是父亲始终非常高兴。当天晚上,父亲竟然比往常多喝了好几杯酒,整个人就像大醉了一样,甚至连躺下睡觉时,嘴角还露出笑容。
从这以后,我就留心了,每一次下雨时,都能看到父亲高兴的样子。渐渐地,由于受到父亲的熏陶,我竟然也喜欢上了雨。后来,我上学了,有一次学到“久旱逢甘雨”这一句诗时,突然想起了父亲站在雨中的情景,顿时眼睛有些湿润,因为我此刻已经能亲身体会到父亲当时的心情了。
在我内心深处,最喜欢的就是春夏两季绵绵的细雨。在我的印象中,细雨给我的感觉总是柔软的、缠绵的,就像一位温柔慈爱的母亲,给予世间所有生灵如同涓涓乳汁般的哺育。它不像脾气暴躁的大雨,如同一个粗鲁的汉子,毫无顾忌般喧嚣着倾盆而下的肆虐。它也不像深秋的寒雨,淋在身上给人感觉一种冷冰冰的刺骨。细雨,始终带给人一种暖融融的感觉,让人体会到无比的清爽和舒畅。
每一年春暖花开时,当我脱下厚厚的冬衣,换上了轻盈艳丽的春装,并且在阳光下欣赏大自然奉献给我们的旖旎风光时,心里总是希望细雨的到来。每次真的遇到细雨时,我总会尽情地徜徉在它的怀抱中,享受这种温馨和浪漫的情怀。不经意间,这种情怀慢慢陪伴我长大了,并且给我留下了许多难忘的记忆。如果说雨中漫步是美妙的,那么雨中登山则是另一种惬意之旅,让人领略到大自然赋予的不一样的浓重色彩和心灵的感受。
那是在我上大学时,有一年春天,我和同窗好友一起去辽宁省铁刹山踏青游玩。早上走的时候,天气还是晴朗的。可是刚到景区,天空就开始布起了阴云,并且云层也越来越厚。我们一开始并没有介意,可是刚爬到半山腰,小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当时,我和那个女孩都没有带伞。望着密密如丝的细雨,我俩面临的选择是继续冒雨登山还是顺原路下山。因为此时,已经有不少游人选择下山避雨了。性格开朗的好友以一种不服输的语气建议,我们应该继续登山,即使下雨也不怕。我被她的豪情感染了,于是和她一起继续向山顶攀登。
我记得当时登山的路,是一条比较陡峭而且由不太宽的木质台阶铺成的蜿蜒小路。台阶在雨水的冲刷下,不但泛着幽幽的水汽,而且变得非常湿滑。我们一路上,又看见不少人都因为下雨和路滑的缘故,即使离山顶已经不远了,还是畏惧般选择了下山。可是我俩却依然互相拉着手,继续冒雨向山顶前进。一路上,我们互相帮助,也互相鼓励。我们即使全身都湿透了,也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在经过了努力地攀登之后,我们终于登上了铁刹山的最高峰。环顾四周,和我们一起站在山顶上的人并不多,而且其中也有很多没带雨伞的游人。
当我们站在山顶之上,沐浴着绵绵的细雨,俯视着苍山翠岭,心情格外的舒畅。在我们的眼中,山中厚厚的云团就如同层层帷幔一样,群山就像躲在帷幔后面若隐若现的少女,一个个身着绿衣,体态婀娜,显示出楚楚动人的朦胧俏丽。
云端触手可及,而且大部分就像被我们踩在了脚下。我们就如同置身于天穹之上,心中竟然有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喂!你好!”不知是谁冲着群山喊了一声,就如同打招呼一样。紧接着,大家都一起面对群山大声呼喊起来。耳边听着阵阵回音,尽管雨水已经打湿了我们的衣服和面容,可是登顶的喜悦早将淋雨的烦恼抛在了脑后,让我们尽情享受着这一份久违的酣畅淋漓的感觉。
雨中登铁刹山,这是一份难得的体验之旅,让我真正感受到大自然的锦绣瑰丽,心中也生出了不辜负这细雨赐予山川如此壮美的一腔豪情。
身处东北地区,虽然这里的雨不像江南的雨那样拥有细润如酥、陶醉春烟的氤氲美景,也不像中原的雨那样拥有涤浥轻尘、客舍柳青的秀丽清纯,可是却深深浸润着我的心田。每一年,当我留恋春日暖阳、花红柳绿同时,也期盼着雨水的来临。我知道,雨水既是浇灌田里农作物的甘露琼液,也是描绘秀美山川的浓郁彩笔。每当我沉浸在这充满浪漫色彩的细雨中,一颗不安分的心总是牵扯着我的思绪飘向远方。
盼望中,天边已经东风涌动,一年中的雨季就要来了。我仿佛隔着时空的距离,看到了细雨给大地带来勃勃生机的美景,也嗅到了沾满家乡泥土气息的芬芳。我的心开始憧憬起来,期盼着能再一次打着伞,走进绵绵的细雨中,重温那些流年里的甜蜜往事和记忆中的美好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