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恋
　　 李宝坐在飞奔的列车上，神情呆呆的，望着窗外。远处青山如黛，近处湖水荡漾，一幕幕如画的风景在窗前掠过。人生就像这飞驰的单程列车，呼啸而去，不再回返。而记忆中的人生片段也如窗外美景在李宝脑海掠过。
　　 二十年前，李宝还是一个青涩稚嫩的中学生。那是一个永远值得李宝怀念的时代，女排五连冠的拼搏精神激励着李宝和他们的同学们，个个都在努力学习，欲为国争光。国内第一部室内剧《渴望》中的主题曲《好人一生平安》回荡在城乡的大街小巷，成为人们心头的主旋律。李宝上高三，同学们都在奋力冲刺高考。校园里，一颗颗法桐和一排排白杨树交相遮映，覆庇出一个郁郁葱葱，凉风宜人的学习圣地。杨树下一排青砖瓦房是李宝和同学们的高三教室。李宝坐在教室里，边复习功课，边听着鸟儿在窗外树梢啁啾鸣叫。李宝感到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自己背后逡巡，李宝不敢回头，他怕那泓清澈的深泉，他怕沉陷于那炽烈的眸光中。李宝是班里的班长，为人温顺善良，憨厚讷言，但长相俊秀，学习努力，乐于助人，同学们都喜欢和他交往。她是李宝三年的高中同学，经常来和李宝讨论问题。讲题时，李宝能感到那目光的愈发火辣。李宝毛笔字不错，尤其善写欧楷。闲暇时，李宝练上几个字，她都会静立一旁，带着羡艳爱慕的目光看。
　　 临近高考，同学们都在加强补充营养，聚集精力，迎战高考。李宝家庭贫困，父亲早丧，幼弟年小，自己是没有钱去买那些营养品的。李宝还是照常在食堂买份便宜的饭菜。那是一个初夏的黄昏，她带着娇羞而来，拿了大包的营养品，一股脑都扔给了李宝，只留下错愕的李宝呆立在原地。李宝不是木头人，他惶惑，感激，随之而来的是莫可名状的幸福。她是自己的梦中女神，那甜美的笑容，深情的双眸，曾伴他度过多少无眠的夜晚。一旦幸运垂青，他又自惭形秽，自己成绩一般，家庭贫困，哪堪消受美人恩啊！
　　 （二）落榜
　　 列车在山间奔驰着，又一头扎入山腹隧道。那黑洞洞的隧道口，就像一个魔兽的巨口，在吞噬着那弱小的挣扎着的生灵。命运的无常，往往会改变人生的轨道，造就一个幻象万千的纷纭世界。
　　 李宝高考落榜了。那是一个黑色的夏季。李宝终日躺在床上，闭门不出。他痛心疾首，他失声号啕，他不甘命运的捉弄。当他看到愁苦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他不忍心再连累家人。命运是条狗，你进它就走，你退它就吼。他沮丧，他绝望：他的理想，他的爱情，对他来说，都是奢侈品。他残忍地关闭了自己通往外界的窗口，妄图使自己的内心古井不波。一个月后，他摇摇晃晃地来到地里，拼命地干活，他要让彻骨酸痛的劳累来麻醉自己，他学会了吸烟喝酒，学会了在黑夜里独自一人舔舐那滴血的伤口。高考成了他人生的一个痛，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疤。往日村人对他的戏称“秀才”，成了一把把直刺心头的利刃，他扔掉了珍爱的文房四宝，烧掉了视若生命的书藉，他要使自己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农民。他把她的来信连同自己的爱情，彻底烧掉，埋葬在一个明媚的春光里。
　　 （三）追梦
　　 李宝成了地道的庄稼汉，他和村里老爷们一样，大口的喝酒，不停地吸烟，他侍弄的庄稼，村里人无人能比。他在建筑队打工，泥工瓦工，无不精通。他砌墙垒砖，又快又好，成为村里建筑队里的“老师”。只是平时闲聊时，李宝更是闷头不吭，惜话如金。他对二弟李童的学习督促极严，他不愿自己的悲剧在二弟身上重演，他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二弟身上。母亲看李宝年龄渐大，便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都被李宝一口回绝。他的梦想就是二弟成才，李童能考上大学就是比天还大的事情，除此以外，他都想也不愿想。
　　 让李宝高兴的是，二弟李童挣气，终于替自己圆了大学梦，考上了天津大学。李宝激动地泪如雨下，他终于弥补了多年的人生缺憾。
　　 （四）结婚
　　 李宝年龄渐大，婚姻问题成了李母的一大心病。李宝年近三十，性格愈发孤僻，整天闷声不响，像个幽灵，从家里飘到户外，无声无息，只是埋头干活。据李宝说，他心已如槁灰，枯木很难逢春。架不住母亲的苦劝和亲友们的轮番轰炸，李宝终于答应去相亲。
　　 媒婆老王领着李宝去了大河北边的小张村，一路上老王一直夸姑娘长得俊。李宝一边懒洋洋地欣赏着路两旁的花红柳绿，一边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王媒婆。女方家门口到了，一位老太婆坐在门口，王媒婆忙上前打招呼，“嫂子，这个小伙子就是给闺女介绍的对象。”老太太对着李宝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头点，起身领着进院门。王媒婆悄悄地告诉李宝，“老太太这关过了，否则，别想进门。”三人一行进了堂屋，有个姑娘正在屋里等着，她看见王媒婆进屋，就大大方方地招呼了一下，“大娘好”，做势欲倒水。李宝慌忙抢过茶壶，在桌子上四个空茶杯里倒上水，双手捧给女方母亲和王媒婆。王媒婆笑吟吟地摆了摆手，“赵娟啊，你们聊，互相了解一下，俺俩去外面说话。”李宝等姑娘落座后，方坐下，悄悄地向对方看去。“好熟悉的眼神”，李宝心里一震。那双明亮的大眼晴酷似她的初恋，梦里几度凝眸相望，神牵魂绕的那泓清泉，分明又回到面前，李宝枯竭的心田开始泛起春意。
　　 回来的路上，李宝还在回想那双顾盼生姿的美眸，以致于当王媒婆问他对姑娘的看法时，他还魂不守舍地说了句：“眼好看。”顿时把王媒婆乐得拍了一下大腿。大概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安排，李宝竟一见钟情。女方也满意李宝长相俊秀斯文，又是高中生，双方遂订下婚盟。倒是快嘴的二嫂，说了句：“这姑娘有些风流，在外边打工，谈了一个男朋友，一同相处了两三年，又谈崩了，听说那男的攀了高枝……”二嫂的话里满含着暧昧，“憋不死你……”话未说完，二嫂就被二哥披头盖脸一顿训斥，不敢再吭声。李宝听了，不以为意，双方正谈婚论嫁，热恋之中不虑其它。李宝和赵娟结婚了，婚礼隆重体面，在天津上大学的李童还专程请假参加大哥的婚礼。一家人喜气洋洋，李宝看着洞房里娇美的新娘子，一种久违的幸福感洋溢在心头。洞房花烛夜，未解人事的李宝在妻子的引导下，懵懵懂懂地成了真正的男人。
　　 （五）裂痕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李宝和赵娟度过了甜美的蜜月期。李宝勤劳体贴，家里大小事基本上不用赵娟插手，小日子过得倒也和美。一年后，大女儿李玫降生，给这个小家庭增添了更多快乐。但李宝的母亲是个苦命人，辛苦了半辈子，刚享了两年福，竟生起病来，高血压糖尿病接踵而至。李宝一边给母亲治病，一边供李童上学，家里经济情况有点捉襟见肘。二女儿李桃的出生，更是让家庭日渐窘迫。小两口开始有了家庭纷争。赵娟对李宝呆若木头，不解风情，深为不满。“这是个木头，从不会甜言哄人。”李宝也不满赵娟好吃懒做，花钱大手，不会居家过曰子。小俩囗不断吵架，嫌隙渐生。
　　 李娟有着自己的烦恼。在小姑娘时，李娟就知道自己有着骄人的容貌。她常常顾镜自盼，欣赏着自己俊美的面容和窈窕的身姿，芳心窃喜，她不喜自己身上的粗布烂衫，她向往大城市里的青年男女，他们个个穿得光鲜亮丽，活得潇潇洒洒。于是，在糊里糊涂地上完初中后，赵娟就匆忙踏上了苏州打工的行程。学得好不如嫁得好，赵娟不相信凭自己的天生丽质就不能钓一个金龟婿。在苏州首饰厂，赵娟认识结交了第一个男朋友吴沪生。小吴是上海郊区人，家里投资建了个首饰厂，小吴便作为少东家，常到厂里转转。一见到清纯俊美的乡下妹子赵娟，吴沪生立马便被吸引住了，他立即对赵娟展开猛烈追求。吴沪生年少多金相貌英俊，况且小嘴又极会花言巧语，单纯的赵娟哪经得起小吴这情场老手的纠缠，很快坠入情网，并稀里糊涂地偷尝了禁果。生性好吃懒做的赵娟很满意这段感情，她衣饰华贵，出入有豪车相伴，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自谓所托得人。只到有一天，她在自己的爱巢内，把吴沪生捉奸在床。赵娟顿时崩溃，她哭号着去撕扯这对无耻男女，却被小吴狠狠地一巴掌扇到床上。“滚，你以为你是谁？”赵娟被小吴冷酷的喝骂惊醒了。“自己只是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个玩物而已。”赵娟收拾了一个简单行囊，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怀着对男人的仇恨，回到乡里。
　　 婚后李宝的善良体贴让她感到家庭的温暖，她慢慢地御下心灵的重甲。很快，她发现了农家生活的清苦与无奈。温存代替不了茶饭酱醋，缠绵挣不来柴米油盐。婆婆需要侍奉，两个女儿需要拉扯，二弟还得供养上大学，赵娟感到委屈和烦恼。有时，看着对门村支书李四的两层小洋楼，暗自羡慕叹息。
　　 村支书李四是个村霸，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经常牵一个牛犊子似的狼狗在街上乱窜。李四文化不高，却很会说话，“我们是干部，要遵守法律，做一个好公民。”这家伙喜欢来串门，每次嘴里都“婶子”“婶子”地喊个不停，一双贼眼色迷迷的，盯得赵娟直脸红。
　　 夏天的一个上午，天气燥热，赵娟坐在庭院里喂孩子。李四见家里没人，就又溜进了李宝家。见赵娟坐在庭院里，漏着半边雪白的奶子在喂孩子，李四嘻皮笑脸地凑过来。“哟，这孩子真水灵。”李四说着，作势欲向赵娟怀中探去。“要死。”赵娟一手打出，脸上娇羞嗔怒着。“咳。”李宝阴沉着脸走进家门。李四笑容不改，“宝叔，下班了？”李四搭讪着离去。身后传来一阵吵嚷声。“以后少让他到这里来，我看见他就头疼。”“他是个活人，我挡得了他？”
　　 （六）出轨
　　 李童大学毕业考取了天津市的一个公务员编制，虽不再向家里要钱，但自顾尚且无暇，没有能力来资助家里。李母看病花钱甚多，赵娟脸色便逐渐难看起来，花钱一贯大手的大，哪受得了这吃没吃穿没穿的穷苦日子。贫贱夫妻百事哀，榆木疙瘩一样的李宝，愈发让赵娟看不顺眼，小两口三天两头，争吵不断。李宝便盘算着出门去打工，听说去内蒙干建筑，工钱高，家里处处用钱，支望在家打零工，根本不顶事，遂与赵娟商量妥当下了内蒙。
　　 列车在群山中穿行着，一忽儿山重水复，一忽儿柳暗花明，李宝望着渐近的故乡，心情激荡。一年来，自己省吃俭用，拼命干活，终于老板给结帐了。他干的工时最长，工钱也是队友中最高的。李宝心气高，为了多挣钱，他牺牲了自己工余休息的时间，与人干室内装修，打零工，竟挣得钱比普通人还多。麦收在即，他必须回家忙收忙种。母亲身体不好，买些营养品补补。妻子爱美，特买一身价钱高点的女装，想必她会喜欢。两个女儿最喜欢玩具零食，想起两个粉嘟嘟的可爱的女儿，李宝笑了。打熬了一年的这个硬汉子，竟然难得地儿女情长起来。
　　 李宝看见了自家那熟悉的门楼和红漆的铁门。拧一下门栓，锁往了。“这疯婆娘又到哪儿玩去了？”李宝嘟囔着，用钥匙打开大门。噫！堂屋门没关，隐约有人说话声。李宝大步走进屋内，眼前场景顿时让他麻木起来。妻子正从腿弯处向上拽内裤，李四正慢条斯理地扣腰带环。李四看见李宝，惊慌了一下，随即平静下来，朝门口走来。李宝如傻了一般，神智慢了半拍，看到走出门口的李四，才暴叫一声，窜入厨房，拎起一把菜刀，欲朝庭院追去。不料，未走两步，李宝的两腿却被赵娟死死抱住，两条精赤白腿麻花一样扣住李宝双脚。
　　 “你砍死我吧。”赵娟平静地说，“但死前，你得听我说说，这几年，我不舍得吃，拉扯着小的，还得伺候老的，我身上这件褂子还是结婚前买的。你就不问问这一年，家里是怎样过来的？你娘生病往院，我来回照顾老的小的。钱是李四出的，愿砍愿打，你看着办吧。”
　　 “哐当”，菜刀掉在地上，李宝狠狠地扇了赵娟几耳光。酸涩、屈辱、痛苦，一齐涌来，李宝这个有泪不轻弹的汉子，蹲在地上哭起来。
　　 男人走后不久，赵娟便感到了难耐的寂寞。于是，便纠集了几个年轻妇女到家里来搓麻将消磨时光。那李四本是色中饿鬼，花中狂蝶，遂逐日在几个妇女中间插科打诨，逗乐调笑。他利用赵娟爱贪便宜的弱点，有意放水，眉来眼去。打牌之时，手来脚往，轻揩揩油，偷吃吃豆腐，渐渐郎情妾意，众妇女面前，也公然耳鬓厮磨起来。窗户纸被戳破，是在一个午后。李四以借家什为由，闯入赵娟家中。对午睡的赵娟开始用强，赵娟推扯一番，抵不上身高力大的李四，遂半推半就，成了好事。
　　 赵娟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在愧疚，但她不后悔。李四的甜言蜜语，李四的霸气粗犷，让她感到了新奇和不舍，李四的慷慨大方，仿佛又让她回到初恋时光，李四给了她另一种她所喜欢的爱和梦想的生活，她欲罢不能。
　　 望着面前痛不欲生的男人，昔曰的温柔体贴，夫妻间的恩爱缠绵，提醒自己，自已有亏欠，自己要弥补，自已不能再对不起这个憨厚老实的人。
　　 李宝躺在床上睡了几天，赵娟饭来茶往，亲自端送。李宝是个实性人，也是个犟驴，他无法容忍妻子的背叛。每当夜晚合上眼，他都会想到赵娟在李宝身下的画面，心里如同吃个苍蝇，恶心得要命。酸涩屈辱痛苦在时刻噬咬着李宝的心，李宝独自一人睡在厢房，他变得有些神经质。一向不打老婆的李宝，开始动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