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村居
那年秋天,因母亲身体抱恙。舅舅提议母亲回乡下老家疗养,一是老家邻村有一位出名的老中医;二是,乡下空气和空间更益于母亲身体康复。
舅舅差人收拾处一处院子,恰是我和母亲都中意的。院子在一个山脚下,小山大约有100多米高,山上是村民整理的整齐的山地。院子后面是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前面是一片开阔的田地,田地的远处又是一座小山,院子东面便是山脚,有山石与院子的院墙相挨,院子西面是一条通往山外的公路,再西面是些田地,田地不远处就是舅舅所住的村庄了,村庄的东西方向有一条大河绕过。站在院子里或者坐在客厅里就可以看到开阔的田野,东西横过的河流,河岸上成排的白杨树和垂柳亦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这个院子与相邻的两个村子相距一公里左右,也便是我和母亲更喜欢的缘由了。
母亲一生致力于国画,对于这样的自然环境那也是最爱的。记得姥姥还在世的时候,母亲每年中秋、春节都会带我回来看望她老人家,母亲自己也会经常回来小住些时日。姥姥已离世多年,母亲来的便也少了。
安顿下来的日子,是我有生以来最最难忘的日子。
天刚微微亮,村里的公鸡就开始竞相啼鸣,我躺在被窝里,感受它们斗歌一样的欢快气氛,不由觉得心也是欢快的了,我悄悄起床,来到院子,一阵清凉沁入心房,立马人也精神了起来。圆了大半边的月亮优雅地端坐夜空,满天星辰似在欢快地起舞,从未将夜空看得如此清晰,也从未见过如此干净高远的夜空,有种荡胸生高洁的明朗。
打开院门,便闻田野里虫鸣四起,是蛐蛐还是什么?不间歇的吱、吱、吱,我感受到了它们胸腔发出的声音震动小翅膀的呆萌模样。远处那可是河水哗啦流动的声音!玉米和花生弥漫出将熟的味道,一股甜滋滋的馨香。回眸东方,太阳已经从东面山上微露晨曦,人们已经晨起,炊烟相继升腾。
自然是多么令人愉悦,涤荡心扉。我似是偷了它的美,周身喜悦。悄声地,我用木柴生起炉火,给母亲煎熬中药。
转眼半月已过,时值中秋,人们忙活得不亦乐乎,玉米和花生该收了,地瓜也得准备着刨了。这些天里,地里一片狼藉,那是浓浓的收获的味道肆意地散发着。
每当夕阳西斜,晚霞映彩。我会陪母亲去山上或者去河边走走,我尤喜欢河边那一片片的野菊花,有金黄色的,淡紫色的和白色的,在百花殆尽的季节里,如此谦逊地开着,显得甚是珍贵。
母亲的朋友时常来小院探望。我最喜欢的是陈阿姨,她是母亲的小学同学。她每隔几天会来一次,每次来都会给母亲带来地瓜、花生、蔬菜等农产品,而我最喜欢她自己蒸的馒头,又香又甜。她有一个儿子,已经大学毕业,现在省城成家立业,她的丈夫得病瘫痪在床多年,一家的农活都她自己一个人负担。但是我从她的脸上并没有看到过忧愁或是抱怨,她总是那么甜甜的笑着,做事麻利,说话干脆又不失温柔。我想去帮她干农活,她说什么都不同意,还轻描淡写的说已经差不多弄完了。她教我如何熬中药,先要将中药用水泡半个小时,然后用大火烧开,再小火慢熬……她也教我如何生火……我喜欢她单纯的性格,好似这里的自然一样美丽。
还有两天就八月十五了,母亲的身体在这半个多月的调养下,有所起色。只是这几夜,每到深夜总会听到有猫头鹰那撕破夜空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母亲曾说,猫头鹰在谁家这样尖叫,就是谁家有人要离世了。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陈姨的丈夫。心里不觉有些怅然。
这天夜里,猫头鹰又开始了那撕裂的尖叫,催命般的哀嚎。我裹紧衣衫,推门出来,我想去陈姨家看看,也想抓住这只猫头鹰,粘住它的嘴巴。但是我没有去过村里,因为村里并没有什么至亲的人在。最亲的舅舅一家,在外打工多年,也已经定居在外地了,舅舅只是偶尔回来打点下家里的一些事情。月亮已近正圆,清透的可以看到它黑色的山峦一样。我试探着沿小路朝猫头鹰的叫声走去,田地里花生菀与玉米芥的味道夹杂着土地特有的腥土气息,有种别样的魅惑。进入村里,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了,一只野兔还是什么,蹭的一下跑开了。我有些惊魂未定地起身,听到村里狗的叫声四起,原是我打破了这宁静的夜。我感觉到自己的冒失,转身回到了家中。
原以为的虚惊一场,最终变成了现实,从此一听到猫头鹰的叫声,我总是感觉惊恐,也厌恶了这种生物。陈姨在处理完所有家事后,也离开了这个村子,去省城儿子家了。这个山间的炊烟又少了几处,他们和舅舅、陈姨一样离开了这里。
转眼已近冬日,母亲身体大好,收拾好行囊,要和母亲回家过冬了。却是那么留恋,我采了些小花夹在书本里,等冬日里回忆它曾经的模样。
自然而美丽的乡村生活,没有汽油和甲醛的味道,我热爱它的干净和纯粹。如果说这里少了文明和现代化,但要记得,这里的天空和大地都不曾背离过人们内心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