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只沉默的猫，到我家已经两年了。刚来的时候，像一只大老鼠，通体发灰，没有一丝杂质，还有点怯懦。也就只有一只老鼠那么大吧，那时它的眼睛还是黑色的。妻子说，“它叫蓝猫，是英短的一种，是一种宠物猫。”
　　 我喂过猪，养过狗，放过牛，赶过羊，饲养过鸡鸭鹅，就是没养过猫。何况还是只宠物猫！猫，我倒是见过不少，但都是老家的土猫。追着老鼠到处跑或被狗撵着到处跑的那种猫。多年来，对猫的感觉不好不坏，谈不上喜欢，也说不出讨厌。老家人之所以饲养猫，大都是因为它能捉老鼠。那时候的农村还很贫穷，养一只土猫的成本不高。还能除去糟蹋粮食的老鼠，何乐不为。外加猫的温柔可爱，小孩子们也喜欢。抱在怀里，捋着毛，“猫呜猫呜”地叫着。但喜欢归喜欢，要说饲养一只猫，即使作为小孩子的我，也是不愿意的。我总觉得猫太娇气（即便是土猫），不如狗那般粗枝大叶，可以领着到处疯跑。
　　 起先，妻子给我看了两张猫的图片，一张通体发灰，一张通体发黑。让我选一个，我是带着排斥的心情指向那张灰色的。一周后，它就来到了我们家。开了门就听见“喵呜喵呜”的声音。同时，阳台上还多了一盆猫砂，两台自动喂食机。
　　 妻子和我讨论猫的名字的事宜。叫什么好呢？妻子说，叫披萨吧。我带着拆台的心情说，叫烧饼！此后，妻子喊它披萨，我喊它烧饼。大约刚开始的几天里，猫是有点精神分裂的，一会披萨一会烧饼，傻傻分不清楚。或者，在它来到我们家之前就有自己的名字，橘子苹果也未可知。管他呢，对它来说，可能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不管我们怎么喊，它只是沉默着，除了饿了、渴了会叫几声“喵呜”。
　　 日久见人心，猫也一样，时间长一点后，它逐渐接受了“披萨”的称呼，“烧饼”被淡忘了。来到我们家后，猫的一应事务都由妻子打理：喂食，喂水，铲屎，洗澡，梳毛等。我当起了甩手掌柜，抱着“反正不是我要养猫”的心理。猫也一样，跟妻子的亲切程度明显高于我，甚至对我有几分害怕。这种害怕一直保持到现在。
　　 宠物猫就是宠物猫，到家这么长时间倒是很乖。来之前接受过调教，拉屎撒尿都知道去猫砂盆，到了我家后也是一样。时间长了，我倒也有几分喜欢起来。它总是一副乖巧的样子，吃饭、睡觉、打盹，偶尔在屋子里跑跑。后来家里与猫有关的东西越来越多。猫的小宿舍，磨牙棒，各式玩具，逗猫棒，各种猫粮及猫的营养品。可以看出，妻子是把猫当孩子来养的。凡是猫该有的一切，我们家的猫都有了。妻子每次都自称“妈咪”，“到妈咪这来！”“让妈咪抱抱！”“披萨，来，妈咪给你铲屎！”再后来，我也被绑架了，“披萨，爸比回来了！”“披萨，快跑，爸比又要揍你了！”
　　 我承认，披萨到来之后，家里更热闹了。
　　
　　 二
　　 我经常揍它。细数它的罪状主要有以下几宗：一、抓烂了家里的沙发；二、把茶几上的东西扒拉到地上或“藏”到床底冰箱下；三、打翻家里养绿植的瓶瓶罐罐后，把绿植咬烂；四、破坏地板；五、半夜不睡觉，到处疯跑，弄出各种声响。
　　 在给它买了抓猫板以后，它依然用爪子抓家里的沙发皮具，把沙发布扯出一根根丝线来，像乞丐的破衣服，丝丝缕缕。该打！趁人不在家的时候，把茶几上的糖果，小药瓶，喝水杯子等扒拉到地上，然后在屋子里踢足球，踢到床底下或者冰箱底下，直到它自己也碰不到为止。该打！把家里的绿植瓶罐打翻，用爪子或者牙齿撕咬绿萝的叶子。该打！把水杯或绿植的瓶子拨倒，水洒在地上，泡坏地板。该打！夜里精神抖擞，一会窜上床，一会跳上桌子，一会拨弄塑料袋，一会到处乱抓。该打！
　　 每次看到我瞪眼睛就远远地躲起来，趁我不看它的时候又偷偷溜出来。揍了一顿后，老实几分钟，过段时间又开始故技重施，继续破坏。有时候妻子也受不了，揍过它好几次。现在披萨大了，是只成年的猫了。更是“打不死烀不烂”，隔三差五就要犯事。据说猫发情了会更暴躁，为了防止它发情，也为了延长它的寿命（据说阉猫可以活更久），冬天的时候，我把它带到宠物医院，阉了。本以为阉割后，它该老实点了，没想到阉割后，丝毫不见收敛。胖倒是胖了不少，静下来时，像电视里加菲猫似的可爱。可一旦调皮起来，把它掐死的心都有。
　　 妻子已经找了下家，要把它转给一个同事收养。思来想去好几次，最终也没能付诸实践。说到底养了这么久，有感情了，舍不得了。
　　
　　 三
　　 披萨也不全是缺点。许多时候，还是以可爱自居的。
　　 每天早上妻子起床后，它就跟着妻子“喵呜喵呜”地叫，这是它在提醒妻子要给它铲屎了。看电视的时候，它会偷偷过来拱你的脚背，在你的小腿上蹭痒痒。毛茸茸的，暖暖的，好舒适，尤其冬天的时候，像个移动的暖宝宝。半夜或早晨，只要你起床上厕所，它都会跑过来陪你。有时候不开心，它过来撩弄你，让你跟它玩，玩一会之后，不开心也就烟消云散了。
　　 平日里我在外地上班，只有周末才在家里。有只猫陪伴妻子倒也给我分了不少忧。难得有妻子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这样的时刻，我总是选择静静地看一部电影或者写一篇文章。这时，披萨就趴在我身边的凳子上，眯着小眼睛陪我。不声不响的。风吹过窗子，丝丝凉凉，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披萨现在长大了。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了深棕色，是成年蓝猫特有的颜色了。由于营养充足，披萨的猫油光发亮，摸起来非常顺滑。妻子给披萨买了很多好吃的，它的营养是足够的。冰箱里一半都是猫的食品，有鸡胸肉、牛肉，有猫罐头、化毛膏等。我经常略开玩笑带点醋意的和妻子说，“我的伙食还不如你养的一只猫呢。”
　　 闲来无事，妻子和我经常会逗猫一起玩，拿着逗猫棒惹得它满屋子跑。或者用一面小镜子反射太阳光，让它追着光斑跑。每次见到光斑，它都会很激动，嘴巴张开，发出“嗯嗯啊啊”的怪叫，这种叫声完全不同于“喵呜喵呜”。猫对一切动态的事物都非常感兴趣，比它体积小，在它自以为可控的范围内，它都会极力撩拨。经常，它会在床尾拨弄我们露出被子的脚，或者挠我们脚心。经常，我们会和猫打架，用手在它眼前拨弄它，它四脚朝天用爪子快速对抗。快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像叶问的太极拳，花里胡哨的。一旦让它抓住你挑逗它的手，它就往嘴巴里送，然后用牙齿咬你。但它也知道你在逗它玩，所以咬虽咬，并不会用力气。为了防止它无意伤害到我们，妻子会给它剪指甲，用专门给猫剪指甲的指甲钳。
　　 有了这只猫，生活里多了不少波澜，也多了不少乐趣。
　　
　　 四
　　 披萨虽然调皮捣蛋，搞破坏，我们还是舍不得卖了它。妻子甚至说她怀孕以后也要养着它。大家都知道孕妇是不能养猫的，说是有一种线形虫对胎儿不好。可妻子说，怀孕以后让我把披萨带到单位宿舍养。可见她对披萨的感情了。
　　 说实话，我也舍不得卖了它。有些时候，我觉得我们也是有点对不起这只猫的。平常我们都上班，就把它扔在家里。虽然添满水加满食，但毕竟也没人照料它。可以说，自从进了我们家，大多数的时间里，披萨都是自己度过的。
　　 有几次大的事件至今难忘，也真是难为了一只猫。我与妻子结婚度蜜月的时候，披萨刚到我们家，独自待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虽然加了水、添了食、换了新猫砂，仍然深怕它饿死、渴死，毕竟它很小。好在我们回来时，它活泼乱跳，“喵呜喵呜”地朝我们叫。似乎在问，“你们哪里去了，都不管我了。”看着让人心酸。
　　 次年，我们去菲律宾旅游，披萨已经大了很多，我们依然出发前给它换水，添食，加猫砂，但仍然担心它会被饿死、渴死，因为它已经大了很多，水、食万一不够呢？好在我们回来的时候，它依然活泼乱跳，“喵呜喵呜”地朝我们叫着。似乎再说，“你们又去哪里了，这么多天不见，不要我了么？”
　　 第三次，是不久前的清明节，我们回老家，这一次披萨差点被渴死。尽管如此，回来后还被我揍了一顿。出发前不久，披萨学会了玩水，每次给他加水，它不直接用嘴巴舔食，而是用爪子撩水喝，把水撩的遍地都是。出发前，给它换了新水，添了食，加了猫砂，回来的时候，发现它把家里养绿植的罐子打翻了。里面的水全部浸在木地板中，木地板鼓起了三块。它朝我们“喵呜喵呜”地叫，嗓音有点嘶哑，一听就是极度干渴。但我还是毫不留情地揍了它一顿。出发前加满的水早就干的一滴不剩了，水肯定是被它玩洒后蒸发了。它渴极了才打翻绿植找水喝。没想到泡坏了地板，赢得了一顿胖揍。
　　 如今，披萨到我们家已两年了，赢得了一些掌声，也遭到了一些唾弃。总体来说，作为一只猫，它表现的已经不错了。人无完人，何况是猫呢。
　　 天微亮，推开满天星斗，迎接泛红的朝阳。新的一天开始了，我又走在了去往单位的路上，为生活奔波、忙碌。猫送我到门口，“喵呜”了一阵，我关上门，缓步离开。把它和叫声关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