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专栏•饮水食盐】屋的遮蔽
睁开眼,依旧灿烂。这使屋内的一切都十分不真实起来。
本是暗的气氛,一切明亮均被帘幕掷于千万里之外而做出安安全全的护卫。可它老了,此刻。它能够重生,一日一轮回。但现在,它老了。非但毫无用处,反而加重了一切的疏离之感,被抵御之物握在手中,成了他人桥梁。
然而能在阳光最为充足的时刻醒来,也是别有收获。剧烈,纯粹,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日子所需暖意也被提前供给。可,我通通不喜欢。但还是原谅年老的它。因暗中陪伴的,长久稳定不曾更改过的,只有它。他。所以我愿为他找寻一切借口,目的在于,安慰我自己。
或许这是非同寻常的一日。
1.
若是愿意,我随时都可以见到他。
说出这句话我意外的笑了。绝不是暗自吹嘘自娱自乐,这是事实。
但差异在于。差异在于,全部。
手机打开进入几条如出一辙的消息,一致回复报以感谢。他们说祝你快乐,我说是的谢谢。不能说是不真诚的,只是如此真诚颇有强迫意味。比如人为控制的温室花草。本该接受的阳光雨水完全失去效力,而花开花败只需培育人员意愿而为。应有的盛放一样会有,甚至更加美丽丰富多姿多彩,可总有不真实感,似与接近真实的虚假无异。它一样美丽,但美得太过轻易而无法惹人怜惜。同样的一株,在繁花如潮和人烟荒芜的两种境地,哪一种才会被记得已是显而易见了。
今天就是这样。祝你快乐此类的话若在平时说与我听,我将无限感动。可今天是祝福频繁的日子,出现之前却早被猜到的状况使它们莫名的低了一等。实在万分抱歉。
或许今天,我能够索性妄意而为。
2.
电话打来,也在情理之中。他说出来吃饭,我说好的这就出去。
他是谁并不十分重要。善良邪恶,抑或沉稳暴躁,均如你所愿。
人与人的相遇相知并非如文字或是影像的演绎那般难得。遇见的全部都已被涵括在大致框架之内。是怎样的,只要你根据脉络认真寻找,便会得出相应结果。然后按照指示交流沟通,有些时候,就是剩余生命的平凡内容了。任何人都是如此。
如果一定要做出辩驳道尽不同,那么我首先承认,确有特殊。
比如首次遇见之人。因前面无从比对,他的形象便会猛然高尚许多。优秀精彩之类也会加诸其身,仿佛是神。这样一来无限崇拜和理想化也成了生活最大的意义。这是常情。可当日子过去,遇到第二个第三个很多个时。这些都还在么。客观思考,它是否还真如曾经那般与众不同?只是人人都会经历的寻常之事罢了。即便有光芒,亦是寻常之光。
这样看来,我已泄露了他的,他的平凡了。
3.
进门,坐下,我们该是幸福的两人。旁人看来。
每个人在他人眼中都过着更加美满或是悲惨的生活。相适宜的平衡感是绝不存在的,
或许原因在于,人人自知生活不够美满或是悲惨,而寄希望于陌生之人,以此安抚心灵,得出生存乐趣。
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并无大碍,可以一试。
他说,生日快乐,吃些什么。
对了,我于他而言亦是可抗衡的平凡。
点餐时另一个人走过来寒暄两句,最后道声,祝你快乐。
他的祝福付诸行动。职权之便使他能够自主选择是否送给客人鲜花以及其余点缀。
我与他是朋友。
4.
我与他是很久的朋友。从分离那天,他说,我们仍是朋友,我便默默应允了。
应允的原因在于,之前已拒绝太多,在最后,希望能够有好的给他。至于为何屡屡拒绝,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
或许出于对颜面的爱护,总觉得暗自给予的爱已是超出极限,若再继而顺从,恐怕之后会完全失去了自我。可失败之处也刚好在此。他从未感受到那自认默契的情感,却独独看到一再的否认,于是道声再见,成为朋友。
朋友是做不成的。但我硬是违背自身答应了他。
因为那时看来,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当然现在,某些时候,很偶尔,仍是这样觉得。
于是后来,只要愿意,我随时都可以见到他。在这里。
可他今天的祝福,也是被渐渐湮没了。
5.
有什么心愿么?对面这个男人温和的神情如同慈父要完成小女儿的心愿。
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这段经历,我会跟你一起走。我们一起来到这里,也要一起抛弃它。
或许我是微笑着说完。这些话在他的提问之后于头脑中渐渐清晰,除去吐露没有消减的方法。
有那么一丝的惊惶在他脸上,如同利剑在阳光之下掠过的锋芒一般。
不会的。他说时仍旧是笑。
完全坦诚相见的情感是不存在的。人总是需要被骗或是自欺,这是毫无出路的怪圈。
只能这样了。
6.
我重新回到这个屋子里,外面却是灰蓝。
毫无靠藉之时,我曾日日夜夜坐在这儿。这个宽容懦弱而又充满善良的屋子。
有些东西,似乎与之有一模一样的品性,抵御着层层叠置的真实还有逃脱不掉的过场。或许与生俱来,或是萍水相见。它们如此延展着相同的庇护,真实可信。但有那样一部分,我定是不会再有了。万事无绝对,这是错的。
此刻,又回归了真实。愈发昏暗的天色淡去屋内一切事物的形容而留下清晰的,明暗相间的轮廓。
这是另一种空白。空白是幸福。
而那曾老去的帘幕被层叠捆缚,等待着,下次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