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为了给人们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对自己的举手投足要求极其严格，极尽斯文的样子。每天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净面，要浪费好长的时间。净面之后，再像农村的媳妇一样在那略显苍老的脸上涂脂抹粉，直到将那苍老的皱纹掩饰起来，这才放心出门。人们看到老张人老面不老的样子，总是开玩笑地说他返老还童了。老张听到这句话心里美滋滋的，但是面子上仍然谦虚。
　　 “哪有啊，老了，老了。”老张向夸赞他的人们投去一脸的笑意，然后穿过人群，又朝另一堆人群走去，他今天抹了很多的粉，面上的皱纹掩饰的比较成功，所以他很自信。
　　 为了保养好脸庞的姣好，老张是从来不下地干活的，这可苦了嫁给他的老婆了。由面若桃花的巧媳妇逐渐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太婆。长年风吹日晒，脸色黝黑，身体倒是变得逐渐强壮起来，但是女人的味道却不多了。老张散步回来，看到老婆一双榆树皮一样的手将黝黑的脸庞一抹，浑浊的汗水在脸上立即绘画出一道汗迹，就像一副浑然天成的山水画。老张就耷拉着脑袋，脸色阴沉地走进堂屋，把老婆百忙之中准备的饭菜一扫而光，然后一推六二五，用牙签剔除着牙缝里的肉丝，不时地吐着弄脏的唾液。老婆习惯了老张的做派，自己一个人回到屋里，打扫着老张剩下来的残羹剩饭，然后收拾碗筷，将剩下的残渣倒进猪食槽。喂猪是老张家唯一的生活来源，因为老张怕晒黑了那张脸，他拒绝去从事风吹日晒的体力活，但是又不会干高科技的技术活，所以整天赋闲在家，日子过得很紧吧。
　　 老张为了保护自己的脸面，不顾生活的困境，把孩子早早地拉下学，帮着种地。孩子见老张那么懒惰，只好担当起家庭的重担，努力的好好种庄稼。但是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挣钱的门路越来越多，种地已经不是人们收入的唯一来源了。很多人家都找到挣钱的门路，日子一天一天好起来。但是老张家却不一样，因为老张不干活，所以就没有积蓄，孩子也就放不开手脚，只好被栓在地里，收入和别人家已经没有办法比了。
　　 仅仅种地还不是老张家的难题，难题出在儿子的婚事上。由于不务正业，老张家的经济状况每况愈下，还是住在过去的老房子里，左右邻居都已经是二层小楼了，但是老张家还是低矮的瓦屋，每当雨季来临，家里还不时地下起毛毛细雨。老张媳妇不得不在地上放着一个个的脸盆，夜深人静的时候，脸盆里的水滴声不绝于耳，倒是一副不要钱的轻音乐。
　　 眼看着自己的婚姻没有了盼头，老张的儿子一跺脚走出家门，去城里打工去了，这一去就没有了踪影。这可苦了老张媳妇，眼看着麦收季节来临了，老张媳妇一个人怎么也忙不过来，只好沉下脸来要求老张去地里帮忙。老张看没有办法，只好找了个围巾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来到地头。正是初夏，骄阳似火，不一会儿，老张就受不了了，也不管老婆声嘶力竭的咒骂，灰溜溜地回家了。
　　 直到黑天，老婆在别人的帮助下总算把麦子运回家。吃过晚饭，老张又打理起自己的脸来。老张媳妇气不打一处来，狠劲地挖苦起来。
　　 “你光把脸打扮那么好有什么用？你也不看看你的腚，都烂掉了！”老张媳妇这次是真的发火了，索性不顾老张的脸面，揭起短来。
　　 “？”老张一个激灵，身体不由地一颤。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的瑕疵。老张紧张起来，用手摸了摸屁股，感觉是有点粗糙。这一摸不打紧，让老张惊慌起来，就像一只被捉住了尾巴的老鼠，不停地在屋里转悠起来。
　　 “咋了？不相信啊？找个镜子照照！”老张媳妇看老张那个酸样子，不禁挖苦起来。
　　 这倒是提醒了老张，他赶紧找来一个镜子，回到卧室，褪下裤子，观察起来。这一看不打紧，老张已经快站不住了。因为长时间的不干活，老是坐在村子里的石盘子上，腚上已经磨起了黑色的趼子。但是老张看不清楚，镜子太小，再加上角度不方便，看不到全部情况。即便是局部，也让老张紧张起来，他不时地歪着腚，想尽力看清楚。
　　 “我帮你！”老张媳妇索性走过来，拿了一个大镜子，对着老张的腚就照起来。这下老张彻底看清楚了，只见一个充满皱纹的腚上，点缀着数不清的斑点，显得十分肮脏。更严重的，是腚的中间，已经磨起了趼子的地方，显得黝黑不堪，简直不忍直视！这哪里是腚啊！简直就是一个黑色的染缸，污秽不堪！
　　 “啊！”老张大喊一声，身子一挺，竟然昏了过去！老张媳妇慌了，赶紧把老张扶到床上，老张一个趔趄，栽倒了，两眼紧闭，一声不吭，脸庞变得扭曲起来。
　　 麦收以后，人们很难再看到老张了，据说是一病不起了。人们很忙碌，根本不在乎老张的动向。又过了段日子，街上传来喇叭声，说是老张死了，在城里打工的儿子也回来了，送殡的队伍很短，只有老张的儿子和几个本家。老张的儿子一声不吭，任由一个老者领着，身前，放着老张的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