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入夏】麦浪翻滚忆乡愁(随笔)
又是瑞午节了,六盘山脚下,泾河两岸又将进入麦收的季节,当布谷鸟最后一声“快黄快割”消失在田野的时候,垄上,坎边,坝上,层层梯田便泛起鹅黄的波涛,每到这时,我的心绪,亦随着麦粒的成长变化而跌宕起伏。
怀念家乡,怀念麦收,情愫魂牵梦萦总会把我带进家乡那金黄的滚滚麦浪里。割麦、压场、垛垛,碾麦、杨场,晒麦,装袋、归仓……这时,全村的男女老少大多去田间割麦了。蓝蓝的天空下,绿树掩映的村子,一朵白云,静静地飘在上空,和一缕缕炊烟竞相媲美。巨大的涝坝,偶有一群小孩子在里面戏水;两三个穿着花花绿绿的村姑和农妇,在水清处洗衣服;三三两两的老汉在树影下抽着老旱烟,幽幽的眼光望着远处或者打量着来人;一两只小花狗在树底下打架,见陌生人吠吠两声,就跑远了。窑洞里案板上的浆水,黑豆茶溢出阵馨香,这就是潜藏在我记忆深处的陇东麦收的景象,朦朦胧胧已经消失了的乡愁。
现在的家乡早已旧貌换新颜。快捷方便的现代化收割机,在田间轰隆隆三五天,所有农家便粒粒归仓。那一望无际滚滚麦浪转眼消失殆尽,空留翻了麦茬的土地,一缕缕散发清新淡雅的泥土香。任你留恋遐想,回味无穷。
记得八九岁时,家乡还是大集体,夏收的时间很长,从端午开始,到花椒红了,杏子黄了,西爪熟了,大约一个半月。那时,没有机械。小时候,不会干农活,割麦,打场,垛垛,碾麦,杨场都是大人们干的。我们能做的就三五件事,一是搓麦粒吃,记得是先找几颗大麦粒,揉碎在手心,两手相对,搓来搓去,于是一种幸福和喜悦的味道就从手心里慢慢弥散开来,搓好了,就张开两手,轻轻一吹,那些皮儿就四散开去,往嘴里一捂,清爽的麦香就从舌尖传递到全身,于是,满心就都是麦子的味道。第二件事是送饭送水,妈妈收麦时在家做饭,中午十二点多,我就会将妈妈新蒸馒头,浆水面,黑豆茶用篮子,罐罐装好送到地头,有时还要拿上旱烟,母亲做的浆水面最好吃,等大人们吃完饭,我们总会站在田硬边看大人割麦子,那时是大集体,男的一块地,女的一快地,打头镰的总是父亲,要是谁落下了太远,父亲就会接趟子,这样,有人帮忙,割得慢的人也就有了信心。那时,天气再热也要穿长袖衣裳,不然,尖尖的麦芒会扎得生疼,而我的父亲总是光着膀子,晒的膀子黑油油的。第三件事是拾麦穗,那时麦收季节学校都放假,我们二三十个年纪相仿的小伙伴,女孩子居多,头戴草帽,由生产队德高望重的老年人带领着,一字排开在割麦后的麦茬地,开始轮回式的大清扫。把拾到的麦穗扎成把,然后送到大场里,由看场的老人过称,一斤记一分工,(年终一分工可分的三毛钱)记的我最多拾了十二斤。第四件活是碾场时接粪,碾场都由经验的老农套上牲口,拉着碌碡,一圈一圈地碾,圈子要转得很园,一层压一层,不能有丝毫疏漏。此时也正是天气最热太阳最毒的时候。捉碌碡的大伯,头戴草帽,肩上搭着湿毛巾,身上晒得油黑光亮。我们孩子的任务就是做好场外服务。比如:给捉碌碡的大伯大叔递毛巾、擦汗、倒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牲口接粪倒粪。捉碌碡大伯,除了碾场还要严格观察牲口屁股的动静,一旦有情况,立即用笊篱接住,并大声呼唤我们“倒粪!”,我们闻声跑进场中,把笊篱接过来,迅速倒到场外。如果牲口拉的是稀粪,那就惨了,弄得满手满身都是。稍有迟缓,就得挨一顿臭骂。
时过时迁,岁月悠悠,转眼我离开家乡已三十多年了,儿子也早在外地成家立业了。农村已实行了耕作机械化,夏收对于农民来说已不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虽然种的是责任田,但机械化收割已经相当普遍。今天那一大片成熟的麦田,还在翻滚着金色的波浪,而经过联合收割机一夜的轰鸣,第二天便荡然无存了。大袋大袋的麦子,已经堆放在家里,只等着晾晒了。一些小块麦田,只用脱粒机就很快解决了问题。所以,农民再不为夏收繁忙而发愁了。白居易那首:“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的景象也逐渐远离而去,然每到麦收时的乡愁总忘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