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跌落人间的羽毛(散文)
跌落在这个世界已经30几年了,也轻薄如羽毛一般在这块大地上飘了30年了,遇上过很多人也遇上很多事,只是从未正规系统地向世人介绍过自己。趁着这血还是热的,眼睛还算能睁能闭,手指还能动,那就把我这个丑的特别的从深山土里冒出来的羽毛暴露在阳光下。
一、跌落人间
每个人来到人间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有的来到人间就注定是万众人掌心里的宝,有的一辈子苦永远不会甘来。而我对于自己来说,能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圈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能看草绿花开,能嗅花香能尝蜜甜,能沐阳光雨露,我觉得生命已经足够幸福美好了!
在老家的时候,如果有人遇上我和父亲待在一起或者有人来家中寒舍做客,他们多数都是来请父亲看风水之类的事情,但很多年了父亲从未收过任何人的礼钱或者报酬,他们常会指着我问父亲:“这是第几个?”父亲总是微微耸耸鼻子缓缓地笑着说:“这个嘛,就是我幺女咯嘛!”每次客人都像发现世界秘密一样的看着我说:“哦,这个就是在**坡捡来的那个啊?”父亲抿抿嘴说:“是啊,都这么大了!”那时候我10来岁的样子,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大家都说我是捡来的?而我从开始走路就喜欢满山满田野满林子跑,曾经看到过坟地里或草地上有小孩,其他小孩看到后吓得魂飞魄散,而我每次都凑得很近去看,甚至用木棍轻轻拨开裹着孩子的衣服,只是多数时间看到的是孩子已经腐烂。我责怪自己说,是不是我来得太晚,孩子在深夜从天空跌落下来没人捡才死掉了?我这又想起母亲来,母亲是我们家七口人当中起的最早的,在我心里母亲也是最善良的,周围几十个村落的女人只有母亲不会骂人。我想,在人间是不是只有起的最早最善良的人才能在山上捡到来自天堂的孩子呢?
时光一直在流失,在母亲的额头上冲刷成一道道的梯田,如故乡山上的农田,春夏绿得沁心,秋天灿得温暖。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嗅着泥土的馨香越过一道道田埂,在大山的脊梁上找到我的真实的身世。
爷爷辈父辈是跟随毛泽东思想熏陶过来的,爷爷也是老兵,他们都深受毛爷爷的“人多力量大”思想的影响,总认为孩子越多越好,于是就拼命地想生小孩。只是时代在变,父母的思想没变,当父母生了三个孩子以后,就不允许再生了,那时候计生查得非常的严格,什么拆房子、牵牛赶猪等一系列的土匪做派,是计生人员最好的写照。只是无论多么的难,父母又生下了第四个孩子,那时候我的家早就像洪水冲刷过后的土地了,贫瘠到难以养活一根小草。什么都在变,只有父母生孩子的思想永远没变,他们继续躲躲藏藏,最后母亲又怀上了现在的我。母亲好不容易熬了九个月,摸摸肚子里跳动的生命,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舒了一口气,总算快熬出头了。
1985农历七月初三离正午还有一小段奔跑的距离,太阳火辣辣的像落在了地上的火球。母亲甸着肚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摸摸这跳动的肚皮,叹了口气,总算快熬出头了!突然从林中窜出来一群人,大概有七八个的样子,没等母亲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就把母亲拖拽着往山那边去了。领头的走在最前面,嘟囔着:“总算逮着了,这回看你往哪里跑啦!”拖拽母亲的那几个也跟着坏笑道:“这任务也算基本完成了,哈哈!”他们这一群对即将降临的生命即将死于毒针下而幸灾乐祸的家伙,引来不少围观者,他们可是目睹过母亲这几个月的躲藏啊,就这几分钟稍微松懈了一点就被抓走了,很多人都感到惋惜。
或许是母亲的善良叫醒了上帝,也或许是母亲的早起与土地神结下了良缘,他们一群人在火辣辣的烈日下拖拽着母亲翻过房屋西面的那一道山脊时,离手术地点还有一半的距离,就都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筋疲力尽了,个个跑到灌木丛里去歇凉留,母亲一人在烈日下烘烤。母亲这一刻的愿望不用猜,肯定是说:“小上帝啊,你赶快给我出来吧!再晚就来不及了!”这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恰好12点,他们那一群人在灌木下正安逸着,突然听到婴儿的啼哭,都惊厄地从灌木丛里窜出来,一群人都傻了,母亲已经生了。就这样,我便来到了人间。
领头的扬扬左手,把目光定格在手腕处的电子表上,嘴里宣布“正午十二点”,并像皇帝吩咐臣子一样吩咐他的那些下属叫他们翻过这个山脊去山坳里的那个村落说**家族中的**在**坡生了,叫他们赶快来接生。不一会儿那个村落里的众妇女闻声赶到现场,有的带剪刀,有的带衣服,有的带小被子,有的带婴儿食品……这下,安静的山坡一下子热闹了!从此我的生命是捡来的就从这一大群人中传开了,只是他们把“我的生命是捡来的”说成“我是捡来的”,那个计生领头的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是我的干女儿!”
如今我已30几岁了,在世人的眼里我仍然没有辉煌的成就,在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生轨迹里也没有半点可以宣扬的业绩。再想想自己生命的来之不易,又审视了一下又笨又丑的自己,便想到一个词语“跌落”,或许我是从天上跌落人间的,因为天太高了,落到地上时就被摔傻了,脸上两颗大大的黑痣加上一些斑斑点点,就是曾经跌落下来时留下的疤痕,故此给自己的笔名里用上了“跌落人间”这个词语。
二、丑的特别
提起我的身高属于那种上不顶天下不填坑的那种,大家常说“天塌下来有高的顶着,地陷下去有矮的填着”,这样说来我是最安全的1米6,这听起来恰好与我的属相吻合“一迷牛”,也就是一迷你版的牛。我生来就性子慢,恰好与蜗牛的属性相吻合。有人问我属什么的,我总说我是属蜗牛的,这样一来生活算是有了乐趣,人长得丑没关系,特别就行了!
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闪光点,我也有,每当走在大街小巷如遇三角医生他们总会说:“把你脸上的那两颗痣取了,就漂亮了,要不了多少钱的!”我回复:“你看,我就这两点黑得发光发亮,如果你叫我取了,我就找不着我的亮点了!”如遇上卖化妆品的,他们总会拿出一大摞什么祛斑的美白的粉底类的向我推销,我只说:“你们别白费力气了,我的这些斑斑点点是从高处落下来时摔的伤疤,化妆品是没用的!”他们也就悻悻地走开了;如遇上牙科医生,他们会指着我口腔里如山峦叠翠一样的龅牙说:“把你的牙治疗整齐,你就是个大美女了!”我说:“这龅牙好啊,比如喝茶的时候就可以用来滤滤茶渣。啃骨头的时候不用辛苦一整排的牙,牙与牙之间可以相互轮换着工作,不用那么辛苦!”反正长了一口龅牙,好处还是很多的。别人的脚是脚,我的是船,小时候家乡的人都把女子的大脚称为“五板船”,我的就是最标准的“五板船”了。如果我是生在古代,估计一辈子就是单身贵族了。不过还好我投胎到20世纪末,这便属于我的一笔小财富。每次去鞋店买鞋,总会遇上断码的,不多不少就剩下合我脚的那一双,一般价格都会少很多。去年冬天去丁山的一家鞋店买鞋,看了好几双都没有大码的,选了半天都是小码,我直接对老板说:“款式别管了,有没有大码的?”老板从货架的最顶上的最里面常人几乎看不到的地方抽出一双耀眼的大红鞋子,我闭着眼睛把脚伸进鞋里,不大不小正好合脚,只是这大红也确实惹眼了些,不过像我这样的“五板船”,还真的难得买到一双即漂亮又合脚的鞋子。老板说:“这个原价是200多的,现在亏本给你,100块吧。”我说:“好,100块就100块。”我从包里掏了100块给老板,老板又说:“算了,还是收你80块吧!”说着从兜里掏出20元递给我。
虽然我不怎么看电视也不怎么看书,但或多或少也看那么一两部,几乎说到美女都会有一个共同的词语“长发飘飘”,这么说来我与“美女圈”就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了,因为我永远不可能拥有一头及腰的长发,我的头发就算几十年不剪也最多只有20厘米。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常说“头发长,见识短嘛”,那我头发短,见识不就长了?
长得丑不要紧,丑的特别,丑的有理由,就是幸福!
三、傻到极致
时代在变,人人都在变,我也在变,而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从小到现在依然很傻。记得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是最苦的,大哥哥在成都上中专,二哥哥在镇上读中学,三哥哥上小学,家里能挣钱的就只有父亲。姐姐能给家里烧烧饭什么的,而我小基本上农活干不了,家务不会做,也没上学。虽然小但也懂事,我不怕雨淋也不怕太阳嗮,整天拿着半片剪刀去地里挖草药,例如半夏、夏枯草之类的,一天弄一点,时间长了积攒多了就步行到4公里外的集市上去卖,回来就把卖的钱交给父亲,父亲总说:“我没有给你的,你自己勤劳做来的就自己用!”
有一次赶集天非常热,我一个人从集市上回来在村口遇上村里一位比我大一些的女孩,她说:“看你这么热,我带你去一个水非常清亮的地方洗澡,洗完过后会非常舒服的。”我便信以为真就跟着去了。走到一个周围没人长满青苔的不足一个平米的周围全是大岩石的小水潭边上,她说:“我们把衣服脱在这里,最好洗的地方在上面一点点,那里不好放衣服。”我信以为真的往上面走,她不动也不脱衣服说自己不热。我顺着她说的地方走去,一滴水都没有我便返回来穿衣服,她说:“可能是天太干了,水就没了。”我还是信以为真。只是我穿好衣服时,口袋里的钱一分都没有了。她很着急的样子在周围帮我四处寻找着,终究没有找到。她为了让我相信钱不是她拿的,还让我搜她的衣袋,我没有搜,回头就往家里的方向去了。以后的日子依然继续采草药,仍然自己拿着去卖,只是顺便就在街上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后来她又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靠近我,我都不和她说话,有一次她还骂我,我还是沉默什么也不说,回到家后姐姐骂我:“你咋那么傻呢,她骂你,你也骂她啊!怎么会笨到这个程度啊!”我不想骂,也不会骂,我只想离这样的人越远越好。到现在20几年了,有关她的消息没有进入过我的耳朵。用今天比较鸡汤化的说法就是遇到小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保持沉默!
四、上帝的恩宠
或许我真的是一只蜗牛,慢是我最闪亮的个性,有人用它去骂人,也有人用它去赞美。我的生活可以用蜗牛最闪亮的个性“慢”去概括。如果不是上帝的恩宠,我想我今天应该还在地狱。我不知道从地狱到天堂,从天堂到跌落人间,需要多少次修行与转世,但我知道我生命的每一次跨越上帝都在帮我。
回望所有的生命,留在人间的难道不是上帝的恩赐吗?感恩上帝,就是感恩生命中相遇的一切!
数一数生命走过的历程,我觉得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上帝的怀抱里。虽没有豪车豪宅,也没有光宗耀祖的业绩,我依然处在社会的底层,但我觉得生命已经足够的美好,已找不到任何值得脱口抱怨的理由。
于我来说,对上帝最好的感恩,就是把他给我的礼物一个一个地用文字刻录下来放着。
还记得小学五年级的那个暑假,我和姐姐读完五年级,三哥哥读完初一,二哥在外漂泊,大哥刚中专毕业分配工作在县城。父亲说要读全部都读,要不读全部都不读,于是我们三都辍学了。那时候在深山农村里的父亲凭借自己的苦力供大哥已经精疲力尽了,已经无力再支撑我们的学费。姐姐比我大五岁,或许是已经懂得知识的贵重,无论如何都要读书,每天不吃饭不起床不做事情,哭着闹着要读书。三哥哥不闹,只是有些忧郁。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是我,放牛、挖野菜、挖草药、掰玉米……能干啥就干啥,该干啥干啥,一副傻呵呵的模样。那时候我的成绩不是太好,是五兄妹中最小的也是成绩最差的,还是最不爱说话的。我也知道知识的重要,也知道自己不是块读书的好料,但更加深知父亲的不易。那时候目睹过最为揪心的画面就是父亲每次挖煤回来的模样,全身漆黑的,找不到一块清洁的皮肤。
转眼假期就结束了,到了开学的季节,也是玉米成熟丰收的季节,房屋右侧的芙蓉花也开得极为耀眼。每当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是姐姐哭得最伤心是小哥哥最忧郁是我最释怀的时候。有一天父亲给我说:“”我有一个侄女做裁缝的,你去学学。”我点头答应父亲,也构想过人生的第一个梦想,构想过如何努力最终做一名服装设计师。转眼学校已经开学了一个星期,家里的玉米也掰得差不多了,我想我应该踏上追逐梦想的征程了,只是上帝在我梦中又悄悄地让我的生命转了一个急弯。
新学期开学的那个周末的中午,天气很热,姐姐一反常态地和我在屋檐下坐着低头摘菜,三哥哥在里屋的床沿上默默无声坐着,母亲做着日常家务,父亲给邻村人办事去了,突然有一阵相识的脚步声踏入院内,我抬头一看是大哥哥从县城回来了,还带着女朋友。大哥哥径直走进里屋对着床沿上的三哥哥只说了一句话:“把你的新书给我看看!”三哥哥扭着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句话:“我的书还在老师那里呢!”便走出了屋子,大哥哥一下子火气冒了三丈高,顺手捡起墙角的玻璃酒瓶朝院墙外的大楸树砸去,大吼着:“大的可以不读,小的怎么可以不读啊!”大哥哥的脸涨得通红。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大哥哥发脾气,也是至今唯一的一次。过了片刻,他似乎气消了,站到姐姐的面前对姐姐说:“你还想读吗?”姐姐摇摇头平静地说:“我不想读了,我真的不想读了!”听完姐姐的话,他带着女朋友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大哥哥又回来了,分别递给我和三哥哥一张学费收据单子,什么话也没有说便转身离开了,从此我和三哥哥又重新踏入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