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曾经,那烂醉如泥的日子(人生·散文)
我有好长时间没有醉过了——一年、两年,或是更长的时间——我真的不记得了,因为我有好长时间没醉过了。
昨晚,和一位好朋友小酌几杯,然后,帮他写了份材料,然后,就乘着风雨打车回家。
生活,就这样平静地进行着;好长时间了,生活就这样“靠谱”地进行着。
我有好长时间没有醉过了,所以,我有好长时间没让朋友们手忙脚乱,也没有让老婆和女儿牵挂了。
不过,好像朋友们也没有谁再醉过了。每每盛情相邀,我们都会提醒着说,酒要少喝;每每推杯换盏,我们都会提醒着说,适可而止。所以,好长时间,也没见过喝醉酒的朋友了。
我好长时间没有醉过了,所以老婆一直在美剧国产剧宫廷剧里追着,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出来透过气了。
我好长时间没有醉过了,所以女儿无聊地读完初中高中并且读大学已经很久了。
而我,此时,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窗外的雨声,听卷动珠帘的风声,万籁俱寂中,忽然怀念起那曾经烂醉如泥的时光。
一
小时候,我们家对喝酒没有太多的约束。听大人们讲,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会用筷子蘸酒喝了。
而后是读高中时,偶尔,会在某个不回家的周末,和几位同学一起,寻了一家馆子炒几个菜喝酒。青春的荷尔蒙就在酒精的运行中变成了青春痘,不厌其烦地在脸上晃悠。
那时,我还有两位姑父也特别能喝酒,都是一斤以上的酒量。于是,我也耳濡目染,酒量一天天大起来。
与我们的酒量相应和的还有我那两位姑姑的手艺。她们太会做菜了,不管什么菜,一经她们的手,都变成世上难得的美味。此种情况下,我们如果不喝点儿酒,怎么能对得起她们的手艺呢?
姑姑们倒是不希望我们多喝酒的,一个劲儿劝着吃菜。怎奈,姑父们的酒量太厉害了,以至于姑姑们一个没拦住,我就会烂醉如泥地败下阵来,然后在姑父家里幸福地住下。
二
有一年暑假,大约我读初二吧。因为父亲在外地工作,我就去他那里玩耍几天。
有一天,父亲有应酬喝得烂醉如泥。我和他的同事把他搀回住处。他的同事临走时,很不好意思地对我说,让我照顾好我父亲。我对父亲的同事说,喝酒醉酒,人之常情的事儿,您不必过意不去。
父亲后来带我出去,他的同事们会夸赞我说:这孩子真懂事,还知道人之常情的事儿。
三
那一年带女儿去信阳参加一个婚礼。
婚礼结束后,计划带女儿去南湾湖和鸡公山游玩。在去南湾湖的路上,我怕走错路,就给信阳的一位朋友打电话。
这电话一打不得了了,朋友早早地定好酒店,一个劲儿地催我从南湾湖出来,然后就开始喝酒,最后是烂醉如泥。恰好又有别的同事把我们从信阳带回了家。
第二天醒来时,我在想,我睡在哪里,是鸡公山吗?女儿呢?女儿呢!我吓得一下子就清醒了,睁眼一看,原来在家里。
再将昨天的记忆碎片粘连起来,我记得是同事把我送回来,女儿帮我拿这拿那的,俨然一个小跟班。
我觉得很对不起女儿,就跟她道歉。没想到,女儿却以大人的口吻对我说:没啥,就是以后别再喝醉了。
四
但我还是会醉的。
郁闷之时,泄泻气儿找到同感达到解脱会醉;
高兴之时,把酒言欢找到拔山盖地壮志豪情会醉;
偶有应酬,酒逢知己相见恨晚时也会醉。
那些烂醉如泥的日子,有深刻的,有肤浅的,有必须的,有无所谓的……但不管哪种,我都醉得理所应当。因为,作为性情中人,醉是最终的结果,不醉,就不是我了。
五
不过,也有让人讨厌的醉酒。
有一年在亲戚家做客,亲戚热情招待,并按当地习俗,叫来一位拿得出桌面的人物来陪客。
待到菜已上桌,就见那人拿着酒瓶说:我刚做过手术,不能喝酒,但是你们来到这里就是客人,既然你们是客人,我又能够代表东家,所以,我必须给大家敬酒。
然后,那人就逐个敬酒。
那时,老家盛行用碟子喝酒,真是没一点数量感。左推右劝中,我被喝了六碟半。
那人倒完酒就离开了,而这一桌人也是盔歪甲斜、晕头晃脑地各自寻了个地方休息去了。
好好的一桌子菜就这样浪费了不说,朋友间相见,甚至连句寒暄的话也没顾上多说几句。
第二天,我用酒瓶测量了一下,你道咋地,六碟半竟是一斤多啊。
这哪是倒酒啊,灌酒也不过如此!
六
好长时间没有喝醉过了,青春的荷尔蒙因为等不来酒精的滋润而悻悻退去;白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居然欺负到了两鬓,给我打上中年人的标记。
好长时间没有喝醉过了,我的一位姑父和我的父亲也驾鹤西天了。他们在天上,应该是吃着佳肴珍馐喝着琼浆玉液的,只是,希望他们别喝醉了,喝醉了会睡得太久太久。
好长时间没有喝醉过了,不知道姑姑们炒菜的手艺还在不在?毕竟,好长时间没有喝醉过了,我竟然找不到去看看她们的时间。
好长时间没有喝醉过了,尽管太阳每天都能照常升起,但我的心气儿却不是一直高悬着的,我开始学会平淡,学会放下,学会享受孤单。
七
忽然,好想再醉一次,烂醉如泥地醉着——
我想让荷尔蒙变成的青春痘再爬上我的面颊;
我想让我的姑父和父亲从遥远的西天回来坐在一起喝酒;
我想让白发从我和朋友们的鬓边滚蛋,把中年人的标签撕碎;
我想把老婆从滔滔不绝的剧中惊扰出来,仔细关注关注我们自己的精彩。
只是,我的女儿啊,我一想到她,我就不能让时光倒流。我不想让女儿再回到高中或初中,再回到那时的课堂一天天磨练。她现在读大二,风华正茂,一切正好!
那,我就不醉吧。
只是清醒着的时候,有时会看到蝇子从眼前掠过。这些蝇子狡猾得很,既便是我在清醒的时候,竟也拍不着它们,所以,经常让我苦不堪言。
算了,不必计较那么多了,我相信今夜的这场暴风雨又拍死蝇子无数!那就让我在这风声、雨声中安静地睡觉吧,最好能再做个梦,一个可以梦到自己烂醉如泥的梦——
那里,乾坤正大,日子正长,一切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