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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你好,张先生


作者:淡看风云 布衣,397.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461发表时间:2017-06-22 16:15:53


   北方的春季总是来的晚且短的,总是要待到扬沙与春霖磨去了旧年最后的阴寒,直至五月中旬,才算会是真正的迎来云秀风轻百花初盛,可美好的时光却往往总是短暂的,当人们才方褪去了寒衣换上短衫,还未来得及欣赏窗外的芳菲花舞,盛夏的热浪却已悄然而至。北方的春季总是来得晚且短的,似是一切美好的事物。
   一场春雨过后,狂肆的风沙终于消隐,阳光似乎也洗去了疲惫,肆意挥洒着明媚,被夜雨润沁了的草地上,翠嫩泛新,在阳光下泛着清幽的光芒;河岸旁的柳枝已然抽出了新绿,随着微风淡然飘摆,素雅的梨花展俏枝头,映照在春水上杳杳萦逸,在这样的一个春天里。在这样的一座北方小城里,春天总算是来了。
   公交车走走停停,旅客们上车下车,在这春日的北方小城里,人来人往,昔往如旧。
   “终点站到了!”公交车师傅伸了个懒腰,侧脸迎向阳光,声音中透着惫懒。他是对车上唯一的乘客——一位老人说的。这老人脸上斑纹满布,须发皆白,他似乎没有听到公交师傅的话,依旧坐着,带着淡淡的笑容望着窗外,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车已经停了,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终点站到了!”公交师傅加重了语气又重复道。他很想把老人撵下去的,可当他注意到老人的衣着考究,款式卓绝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老人看起来已是垂垂老矣,但精气神儿中却裹含着一股通睿淡远。司机师傅乜斜了老人一眼,晃了晃头,站起身来自顾自地下车去了。
   老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司机师傅已经离去,他依旧坐在座位上,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透过半开的车窗望着窗外,迷离的眼神的深处似乎沁着悠远。一阵微风吹过,吹乱了老人的银发,似乎也吹散了老人的思绪,他回过神儿来,理了理被吹乱的发丝,也站起身来走下了公交车。
   车外的阳光明媚耀眼,空气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有那么一会儿老人就只是呆站着,站在阳光下,看着来往着的稀疏的人群,看着对面不疾不徐流淌着的河水。过了好一会儿,老人才又重挂上那恬淡的笑容,信步的走向了对面的运河。
   这条运河似乎已存在很久了,久得都已经没人记得清是先有的运河,还是先有的这小城。原本的运河古旧苍凉、破败斑驳,与这座散发着朝气的小城迥然的依附并存着,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像是个逆行的旅者,违和而又难堪。直至去年,人们终于对运河进行了一次全面改造,重新清理了河道,加宽了河堤,在两岸铺起了整齐的青石,并在桥梁旁修建了花坛,古旧的运河这才又变得清新了起来。
   老人在花坛旁的一处石椅处坐了下来,他不动不语,悄无声息,就只是静静地坐着,唯有笑容依旧恬淡。同在花坛旁休憩的游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老人的存在,再或者注意到了,但只是无意去理睬一位陌生的老人。
   老人坐在石椅上,带着淡笑望着河水,时不时的他也会望一眼身旁花坛,以及花坛旁的那个正翻挖着花土的小男孩。那小男孩大约六七岁模样,满手满脸的灰土,正皱着眉,一脸郑重地翻挖着花土。
   “你在做什么?”一个小女孩蹦跳着跑向小男孩,满脸好奇地看着他。
   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件粉色连衣裙,梳着好看的马尾辫,小脸精致可爱,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她见小男孩没理她,也不以为意,反是撩起裙角也蹲了下来。
   “我们去玩吧?”看了一会儿,小女孩带着希翼小声地说。她看着他,眼含期盼,声音里蕴含着小小的紧张。
   小男孩皱着眉,没去看她,也没回应,他依旧认真地翻挖着花土。小女孩见他依然没有回应,似乎很有些失落,她低下头,眼圈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可最终并没有哭出来。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继续捧着脸微笑着看着他,看着他翻挖花土的认真。
   老人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这孩童间稀松平常的一幕,可不知为什么,他的神情突然紧张了起来,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要站起来,可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
   轻叹了一声,老人转回头,不再去看那小男孩,转而闭上眼,瘫坐在石椅上,神情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苍老的脸庞上隐忍着迷乱与挣扎。
   “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位青年人走了过来,声音有些疲倦。
   老人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来人大概三十来岁,中等身材,身着正装,款式似乎比老人的还要惊绝,一头整齐短发,淡然的神情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沧桑、一丝疲惫。老人惊愣片刻,随后微笑着点点头。
   青年慵懒地坐在石椅上,靠着花坛翘着腿,而后掏出了一盒烟,向老人递了递,老人微笑着接过,又微笑着在青年的打火机前点燃。
   “你好像很累。”吸了一口烟,老人又换上一副恬淡的笑容,像是在说青年人,又像是在说他自己,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诉说一个事实,一点也不像是为了得到某个或有或无的敷衍的回答。
   “是的,有些累。”青年人轻叹一声,望着河水,同样平淡地回答道,同样像是在说他自己,“世事无常,生活并不会按照我们预想的方式展开,总有些什么会突兀地插入进来,改变我们的节奏,只是我们不自知,自以为是的欺骗着自己,像个孩子似得执拗的和自己过不去。你永远也不知道在生活中遇到什么,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机械惫懒的神经什么时候又突然被激活,那个被生活的河水浸染了的斑驳的自我,不知何时会再次浮起困惑,冲动与豪情会再次蔓延心头与悲凉的现实激荡冲突,在名为自我的战场上激烈搏杀。”青年人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老人,牵了牵嘴角,做了个有点凄凉地笑容,“到最后不管这场战争谁输谁赢,最后的最后就只会剩下那满目疮痍的自我,在悲歌或豪情中慢慢自愈。可是我们还真的还有治愈自我的能力吗?在时过境迁之后,在阅尽繁华之后!”
   老人安静地听着,脸上恬淡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焦忧。他看了青年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就只是静静地吸着烟,望着河水。一阵风吹来,吹落了老人的烟灰,吹迷了老人的眼睛,老人惊愣地失落烟蒂,慌乱着揉起眼睛。青年人依然带着他那有着些倦意的微笑凝望着老人,看样子他根本没有想要帮忙的打算。
   终于老人清理好了眼睛里的烟灰,拭干了脸上的泪渍,转头又看着青年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人老了就不中用了,还是年轻好啊!年轻总是有着众多选择的,年轻人,趁着还年轻多做些可以让自己以后可以回忆的选择!”
   青年轻轻摇摇头,“人在大多时候是没有选择的,到了年纪就要上学,然后上班,也许这期间还会夹杂着爱恋,夹杂着困苦,夹杂着失落失望,选择无意义多少。”
   “哈哈,哈哈!”老人突然大笑了来,透着爽朗和决然。“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人们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结果,我想大家都会那么去试试的。”
   青年又摇了摇头,依旧淡然道:“结果真那么重要么?人们做出选择不是要遵循自认为的正确么?只为不同而选择,只因为别人也会这样做,只因为这样的理由的话那就不存在选择了,只需要惯性地跟着人群前行,只要惯性地规避其他选项就行了,那又何来选择!”
   老人轻摇起头,“你在跟我讲人生感悟?呵呵,我才是老人,我才是会先走的那个,我才是应该讲故事的人,虽然你的双眼看起来很无情,虽然你可能有着很多无奈的故事。”
   青年笑了笑,神色略显尴尬,他轻晃了下头下意思的错开了老人的目光。花坛处小女孩依旧蹲在小男孩的身旁微笑着看着他,专注而满足,甚至都没听到身后传来的母亲的轻唤。
   “她叫圆圆。”老人看着小女孩,眼里满是柔情,“可是她的人生并不圆满,她的一生充满了坎坷,充满了苦涩,生活给了她太多的伤害,可她却仍是在满是恶意的生活中看着阳光,仍能在那缕微不足道的阳光下平静安然的生长,这是她的魔力,也是她的悲哀。”
   青年没插话,眼睛依旧望着花坛,依旧看着那个捧着脸正微笑着的小女孩,他那原本倦怠的双眼中不知不觉地沁上了一丝温暖。
   “那个小男孩比她大一岁,原本是已经上学了的,可是在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假期里,他却弄折了腿,这使得他不得不休学一年,这让他觉得难堪,让他慢慢变得急躁,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冷漠。但他并不知道这只是开始,他的腿恢复的并不完全,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是跛的。”
   老人看了眼青年笑了笑,“这里便是他们故事的开始,一个有些无奈的故事的开始。”老人缓缓地说着,声音轻飘悠远,“跛脚,让小男孩在同龄人中变得另类,变成了怪物似的存在,那些嬉笑的,怪异的目光让他越发的孤僻,越发拒绝别人的靠近。就只有那个小女孩是个例外,她不走远,也不靠近,就只是在他刚好可以触及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一直注视着他。”
   “一年后,他们进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同学们都笑他,而她却毅然与奚落者辩解,他则为她对嘲笑者挥动拳头。在放学路上,他衣服破烂,她低头啜泣,他说,别告诉父母,神情冷冷,她抬头微笑,柔情乍显。多年后,他问她,他们算是朋友吗?她说,当年在她看着他翻挖花土时便就是了。”
   老人停了一下,目光深远,似乎在回想,“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春去春来,一眨眼便是几年光阴,他们也不可避免地长大了,他长高了,脾气不再那么暴躁了,但却越显冷漠,他依然是个跛脚;她则亭亭玉立,淑逸闲华,谁见了都愿意多瞅两眼,她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可她却视而不见,只会浅笑着跟随着那道身影,不紧不慢,不远不近,从懵懂少年到青春韶华。你在?他问,时值盛夏。在你阴影里凉快些,她答,梨涡浅笑;你还在?他又问,雪花飘零。在你身后你可以替我挡些风雪的,她再答,巧笑嫣然。两个人,一条路,就这样走过了一年又一年,不知从何时起,他回家时习惯了多绕一段路,不知从何时起,他每早转过街角时,总能恰巧遇到她。”
   “她是完美的,这点他很明确,就像自己是个跛脚一样明确,他知道与她之间的距离,他知道那条路是条艰辛的路,他不想她走那条路,她应该走一条更好的路,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更好,但他知道什么是不好,所以他选择屈服,在现实面前,在那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面前,他选择了退让,选择了顺从。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后者更易被选择,那代表着更少的责任,那代表着更理所应当的心安。是时候离开了,他对自己这样说。从此他开始发奋读书,他要逃离这里,逃离这场尴尬。最终他得偿所愿考取了远方的一所大学,而原本成绩优异的她却只考在了本市。看着通知书,他沉默,她微笑。”
   “他走的那天下雨了,很大,她没来送他,他坐在车上,在人潮汹涌的站台上努力搜寻她的身影,直到火车开动很久也不愿收回目光,窗外大雨滂沱,他的心里五味杂陈。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来送他了,就在他后面的一节车厢里,她一直都在的,她看着他上的车,看着他下的车,看着他模糊了的身影渐渐的融释在了茫茫的人海。”
   “是时候长大了,像个大人那样看待世界,像个大人那样思考问题。他这样告诫自己。大学期间他谈恋爱了,和一个普通的南方姑娘,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她,但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另类,不让自己沉沦在愧疚里,他还是选择了谈场恋爱。我和别人不同,我不是为了体验新奇,不是为了摆脱孤单,我没有那么多龌蹉不纯的念头,他这样催眠自己。其实真有什么不同么?如果有,那就是他比别人更卑微!比别人更卑鄙!大二那年她来看他,眼含期盼,却看到他与别人携手并肩,她微笑,目光黯淡;他沉默,心如刀绞。如果我能和正常人一样,那我会不会给她期许;如果我还能微笑,那我会不会给她承诺?每当夜深人静这样的疑问总会盘旋在他的脑海,让他挥之不去,欲罢还休,才下眉头却又上心头。”
   “如果……如果……每个美好的愿景都会用‘如果’来开头,可是却没人会去思考‘如果’之后的事情,如果真的实现了‘如果’,会不会让事态变成又一场的尴尬?你付出所有换来的梦想成真会不会偏就促成了另一条的背道而驰?”
   老人轻叹了一声,目光有些模糊。青年又递过了一支烟,老人笑着接过。“他治好了他的腿,在他女朋友的帮助下,他进了一家现代化的医院,用现代化的医疗手段,重又敲折了他的腿,让它重新长成,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他疼的撕心裂肺,走出医院那一刻,天空阴霾密布。看着女朋友微笑着挽过来的手,他心中恍然,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注定是失去,不可能再重来的,哪怕你用最先进的设备,最先进的理念也无法追回那些错过的时光。那年他回去故乡,一个人,完好的一个人,虽然身影显得颓败孤单,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正常的人了。这样安慰着自己。有意的去拜访了亲朋故旧,故作风轻云淡得展示着自己的矫健,可让他错愕的是,人们对他的腿似乎并不在意,没人在乎它是否已经完好,在他们看来他依然是个跛脚。他心情黯淡。在离开小城时他去看了她,他们坐在花坛旁的石椅上相顾无言,他们似是有很多话要说,又似是根本无需述说。他听过一些关于她的流言,她的家人正为她张罗着相亲,她半推半就,不反对也不积极。你的腿好了!她问,他无言点头,你实现了我的一个愿望,她微笑。要幸福哦!她喃喃自语,看着远方。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是人生。之后他又离开了家乡,第二次的离开家乡,这一次他走了很长时间,从风华正茂到两鬓斑白,又好似他从没离开过,他就坐在那石椅上,正温柔地看着她,一瞬不移。时间好像被突然的快进了,时间又好像突然的停滞了。”

共 8905 字 2 页 首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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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年少的时候,觉得孤单是件很酷的事,即使有人想陪着你,你也会断然拒绝;大学以后,觉得孤单是很凄凉的一件事,违心的谈起了恋爱,伤害了姑娘的心;人到老年,心上的人因病去世,孤单才真正成了一件伤心事。小说以谈话的形式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人物看似虚幻却又接近现实,结构安排巧妙,语言富有特色,对人生有所感悟。欣赏学习,推荐赏阅!【编辑:老土】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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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老土        2017-06-22 16:18:20
  问好老师!小说亦梦亦幻却接近现实生活,能引起读者共鸣。祝您写作愉快!
老土祝您写作愉快!
2 楼        文友:花蝴蝶妙妙        2017-06-22 18:47:35
  无论时间是快进的,还是前进的,都是生活应该有的样子,一切看心态,看心镜
花蝴蝶妙妙,女,湖南衡阳人。现居广东东莞一家私企从事销售管理工作,平时喜欢看书写作,本人性格直爽开朗,希望拥有正能量的我能带给大家不一样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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