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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江南痕迹】白沙河村的陈年故事(散文)


作者:漠上花开 童生,956.1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621发表时间:2017-06-25 11:26:33
摘要:那些年,白沙河村的故事很多,大部分都随着时光流转被淹没在陈年烟尘里,那些留在人们记忆里的点点滴滴也渐渐模糊起来。今天,“光棍儿”也演变成了一个词汇,被流传在村里老辈儿人们瘪瘪的嘴巴上;“瞎妖婆”和“大妈”这样的老人也已淡出了人们的生活。相信白沙河村以后的故事将褪去流年里沧桑的影子,带给后世的必将是美丽与阳光……

一、光棍儿们的嗜好
   多年以前,白沙河村的光棍儿与村南那条小河里的石头一样多。
   清晨,河里的石头还在熟睡,村里的光棍儿们却轻飘飘地走在村中的土路上。他们往往彻夜不眠不休,且整宿亢奋异常。光棍儿们光顾的是一座座低矮的屋子,几张烂羊皮褥子捂着严严实实的小窗户,油灯的黄晕铺洒在屋子地面上,莜麦碎秸穰和上泥巴抹得光溜溜的地上,盘腿的、趷蹴的,那些破衣烂衫里浸透的刺鼻体味整夜弥漫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
   十几个老小光棍儿们围坐在一起,一个人的手心里攥着几根火柴棍儿,其余那些人,瞪着眼睛瞅准了机会下注,一个回合的胜负分分钟便见了分晓。那些黝黑的脸膛紫一阵青一阵,像缺雨天里的葵花叶子,时而卷曲着时而舒展开来。嘴巴周围乱糟糟的胡子东一撮西一绺地噘楞着,似久旱庄稼地里倔强的野草。
   夜,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赢了钱的光棍汉们吆五喝六地让房东去拿火腿肠、熟鸡蛋,夜长盼盼的,不吃白不吃。输了钱的,最不愿听到公鸡打鸣。天不要明,兴许瘪下去的衣兜还会鼓起来。
   天终归明了。光棍们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思离开了,赢家和输家脚底都是虚空的。他们急需要睡个饱觉,睡足后再消遣掉下一个夜晚。或许赌博会在下一个夜晚继续,也或许会有几个光棍汉缺席。没来赌场的光棍们通常会去另一个地方——他们各自经常光顾的人家,那里有光棍汉日思夜想的女人。与相好的幽会是他们贫穷生活中的另一件快事,他们总是兴冲冲地来去。
   衣兜里有俩子儿的光棍底气是足的,随便给相好的撂下几张毛票,那女人就能神气几天。而穷到叮当响的光棍在去相好女人那里前都会大费周章。有个笑话说的是一个光棍夜里去会相好的,走进堂屋后大声说“半袋果子,我给你倒缸里吧”,随后“扑楞扑楞”响了好半天。及到天明,那女人掀开缸盖,缸沿上挂着的一根绳子上只拴着一个红果子。女人的红脸立马绿了。
   那个年月,白沙河村光棍们的日子好过也难过,不管咋过,日子还得一天天地过。
  
   二、兰子的烦恼
   兰子家位于白沙河村中央,院子东挨村子一条较宽敞的土路,房后是农业社的粮库,西面紧挨着一处大院子。兰子省吃俭用地盖好房子后就后悔了,她埋怨当家的没打问好邻家。
   那时村子的房子都是先请木匠师傅将房梁和柱子在地基上立起来,榫卯吻合后结实地撑起房子框架,而后才在柱子间的石头地基上砌上土坯子。砌土坯时通常不用花工钱,乡里乡亲们闲时帮把手,只需管几顿饭。油炸大板糕可以搭在大海碗的边上,胡麻油拌土豆丝和细粉,若能生上一碗豆芽拌进去,凉拌菜会更爽口。在这项工程中,黄土地上的受苦人最愿意吃的是那锅肥猪肉炖粉条豆腐。一年四季几乎见不到几滴腥荤的庄稼汉们每人能吸溜两三碗。
   兰子家房盖的周正又向阳,那几天诸事顺利。做了几顿盖房糕饭的婶子大娘们嘻哈拉笑的,帮工做营生的叔叔大爷们吃得也满意,兰子心里也舒坦。可一个月后当兰子一家住进新房后,她就不舒坦了。
   兰子的烦恼来自紧墙接壁的西院。那是一处六间正房的大院子,在兰子新房落成后才张罗盖的,比兰子的房子整整多出三间。房子的女主人是兰子一个本家婶婆,老太太寡居多年。自打兰子嫁到白沙河村老太太就是寡妇,所不同的的是,那时这个婶婆两只眼睛好好的。当两家人都住进新房后,兰子发现那婶婆的右眼是瘪的,眼皮已牢牢长在那个瘪瘪的坑里。兰子背地里就叫她瞎妖婆。
   事实上瞎妖婆并不瞎,她还有一只眼睛是通路的。兰子这样称呼她,多多少少有泄愤的意味在其中。瞎妖婆被兰子冠名为妖,其实就是因为老太太年龄大,七十多岁的人还在邻里横行霸道。方邻八近的人家都不愿与瞎妖婆做邻居,都难以吃咽老太太的飞扬跋扈和她无休止的言语上的欺凌与攻击。
   瞎妖婆上了年纪,但身板硬朗。六个儿子中五个是光棍儿,家里吃闲饭的少,瞎妖婆就整天呆在家里不用出工。后来,兰子发现自家的几只老母鸡会轮番失踪,少则三四天,多则十天半月。再寻回家门的母鸡们头是苍白的,抱起来都轻了不少。老母鸡那样走失又回来几次后,兰子终于发现是瞎妖婆在捣鬼。有天起晌后,兰子正蹲茅坑,突然她走失几天的大黄“蛋呱呱——蛋呱呱”地从瞎妖婆的羊圈顶上飞下来,落在茅坑墙上,结结实实地吓了兰子一大跳。兰子恨得差点儿牙根儿挫出了火星子,瞎妖婆圈起自己的母鸡为她下蛋却不喂鸡食,害得老母鸡几天下来都瘦了不少。
   这还不算,瞎妖婆每天一大早就会掸子笤帚地在兰子西墙头上磕打,“枪崩、刀砍”地边磕打边骂。
   兰子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她觉得自己家单门独户的,惹不起瞎妖婆。返回来说,瞎妖婆寡妇失业的,拉扯大那么多儿子,而且大多都还没有娶上媳妇,指不定那老婆子心理早就有病了。兰子不愿也不想与一个疯婆子计较,那样的话自己不是也有病了么?兰子实在有气的时候就唠叨当家的,她男人始终黑着脸,“你不要尿洗她!”
   像她男人说的那样,兰子一直不理睬瞎妖婆,但那样并不等于她没有烦恼。
  
   三、大妈走了
   大妈走了,入土一个多月后,消息才传回了白沙河村。
   李姓一大家男男女女气愤填膺,一个个抡胳膊绾袖子地要去东村找魏老头算后帐。
   大妈是从白沙河村李家改嫁到东村的。那年大妈坐着东村魏老头的驴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出了村子。兴许大妈知道这一走,便断了白沙河村这条路。大妈在白沙河村度过了大半辈子,很少出过村子。到老了,这次出村却一下子撇下了白沙河村四十多年的日日夜夜。
   大妈是在十六岁上被大爹娶进家门的。大妈一辈子没有生养过娃娃,年轻时曾经抱养过一儿一女。或许大妈命里注定无儿无女,俩孩子都在三、四岁上夭折了。大爹大妈成了村里的“五保户”。
   大爹从年轻时起一直担任生产队上的保管员,又没有孩子拖累,大爹挣的工分足够老俩口生活。这样,大妈在中年后就几乎不下田干活儿。滋润的小日子一直持续到分产到户,大爹大妈也像其他社员一样分了承包地,自己开始亲自务营责任田。大爹老俩口前半辈子没多干过农活儿,他家地里的庄稼收成可想而知。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大爹老两口生活也越来越艰难。种田十来年后,大爹突然无征兆地撇下大妈走了,寡居的大妈日子更加难熬。
   不得已,大妈的娘家侄子牵线,无依无靠大妈在六十多岁上改嫁东村魏老头。去了东村,小了大妈好几岁的魏老头仍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大妈又过起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一年又一年,白沙河村李姓一门似乎遗忘了大爹和大妈这两位族人。直到大妈故去,依然硬朗的魏老头将大妈悄悄地安葬在自家坟莹里,白沙河村的人们却像村南的白沙河一样喑哑着。
   当消息最终传进李姓族人的耳朵里后,白沙河村沸腾了。所有李姓族人都说该去东村将大妈的尸身请回来,这样也算给大爹一个交待。事情吵吵闹闹了好一阵子,后来村里一位一辈子给人择日子的先生说“大妈已经走了,就入土为安吧!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族人皆无语。或许大家伙儿都明白折腾一回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后来这事就慢慢不了了之啦……
  
   (那些年,白沙河村的故事很多。如今,大部分都随着时光流转被淹没在陈年烟尘里,那些留在人们记忆里的点点滴滴也渐渐模糊起来,那些多年来辗转在人们茶余饭后的鸡零狗碎也被匆促的脚步撵入时光的沟壑里。今天,“光棍儿”也演变成了一个词汇,被流传在村里老辈儿人们瘪瘪的嘴巴上;“瞎妖婆”和“大妈”这样的老人也早已淡出了人们的生活,再也不见。相信白沙河村以后的故事将褪去流年里沧桑与凄楚的影子,带给后世的必将是美丽与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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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白沙河,像摊在岁月深处的旧筛箩,满是斑驳的痕迹,却依然能筛捡起些日子里的零零碎碎。困苦难熬的旧时代,光棍们是游走在夜的黑幕下的游魂,漫无目的地在夜风中晃荡,没有目标,没有归宿,他们只能让如酒的黑夜麻醉自己的神经。白沙河的女人虽然不懂得什么叫“有容乃大”或“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她们知道忍耐,忍耐生活的凄风苦雨;她们晓得不去计较,懂得原谅那些弱势群体更艰难的挣扎。白沙河的人相信,没有过不去的事。作者从几个点出发,勾勒出旧时候白沙河村的风土人情,生活写照。文章构思巧妙,布局工整。语言极具地方特色。人物刻画栩栩如生。细节描写形象生动。以夹叙夹议的方式,时而娓娓倾吐,时而低吟沉思,让文章变得更有灵活性,更具思想性。内容厚重。倾情推荐共赏。【编辑:杨花】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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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杨花        2017-06-25 11:30:53
  花开这篇文好棒,既有淳朴厚重的味道,又闪现出灵性的智慧之光。欣赏。
杨花
2 楼        文友:杨花        2017-06-25 11:32:48
  感谢赐稿江南烟雨,江南有你更精彩。期待更多佳作。文章很美,编按拙略,多多包涵。
杨花
回复2 楼        文友:漠上花开        2017-06-25 13:11:02
  花花姐美按为拙文添彩了,敬茶和花花奉上!向你学习!
3 楼        文友:漠上花开        2017-06-25 13:08:20
  花花姐辛苦了!感谢鼓励与支持!我一直在努力跑步追你们了,可别撂下我太远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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