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在古榕树下的秋千上晃来荡去，像只飞舞的蝶。远处金黄的麦子，地里的牛、一口老井、亭亭玉立的荷花、贪睡的黄狗，在她忽高忽低，一上一下地摇晃中，景色变得迷离多情。心像鸟儿一样“扑棱棱”地飞，钻进森林，飞向蓝天。
　　 她看见榕树下有个人正拿着笔在纸上画呀，画呀。又将纸揉成了团，扔了一地。
　　 小女孩放慢了秋千的摇晃速度，好奇地问：“大哥哥，你在干啥呀？”
　　 他的目光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投了过去，愣了半天，看了很久，“小妹妹，你的秋千荡得真好看。”
　　 “大哥哥，那我还摇，可以吗？”
　　 他点点头，画笔在手中勾勒。
　　 “絮儿，回家啦！”妈妈在喊她。
　　 秋千缓慢地停了下来。刚跑了几步，她调头来到他身旁，弯腰拾起地上一团团的画纸，蹦蹦跳跳地远去。
　　 “絮儿，捧回啥东西？”
　　 她没有答话，把纸团一张张在炕上铺开。
　　 “好美呀！牛，荷花、老井、黄狗。”秋千上看见的一切都在纸上呈现。想着，不由得趴在窗口向古榕树下望去。
　　 “咦，大哥哥走了。”
　　
　　 自从有了那些画，小女孩着了迷。整天在屋子里画呀，想呀，画呀，又去想。小女孩长大了，出落得像初开的荷花，水灵而透明，青春荡漾。她在寻找那只停留在荷花上的红蜻蜓。他在哪飞？他在哪轻落？会停留在她的荷花瓣上吗？
　　 她坚定着自己的梦想，终于迎来春天。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名牌美术学院。到了大学校府，方知天下之大，人才济济。她的画在美院也只是泛泛之笔。她一度失落，一度踌躇。她失去了方向。
　　 “柳絮，今天去看美展吧！”同学喊她。
　　 “没心情，你们去吧。”
　　 “听说是山川老师的个人画展，他是当代有名的画家，你不去，别后悔。”
　　 “山川，画坛巨匠。”她心里想着，决定还是去看画展。
　　 画展中心云集了许多人。大家时不时发出“啧啧”地赞叹之声。看见一幅幅妙不可言，美仑美奂的画作，她惊叹他的妙笔神功，神来之笔。心里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走着，走着，一幅画映入她的眼帘。画中有一个小女孩在秋千上欢笑。画中有棵巨大的古榕树，有黄狗，还有老井。她在画像前站立很久，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画，回忆却在脑海时起彼伏。
　　 “柳絮，这幅画画得怎么样？”同学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回忆。
　　 “哦，不错，挺好的。”
　　 “你还不知道吧？这幅题为《秋千上的歌》是山川老师当年的成名之作。”
　　 “是嘛？山川老师现在在哪？”
　　 她的话一出，觉得自己有些傻，有点冒失，怎么提了个这样的问题。还好同学没当回事。
　　 “听说这几年他一直在画室创作，很少露面。”
　　 “为什么呀？”
　　 “好像前些年外出采风写生时，不小心摔坏了一条腿，好像他的妻子跟他离婚了，你到百度去搜寻，里面有许多关于他的新闻。”那位同学在她耳根前小声地说。
　　 她躲在画展一角，迅速拿出手机查询。真的和那位同学说的一样：照片上他拄着拐杖，头发很长，畜了很浓密的胡须。
　　 她多方打听，终于得知山川的画室地址，背着书包悄悄地来到他的画室之处。一道铁门紧闭着，可以看见里面有幢楼。在铁门前来回踱步，她担心不是当年的那位大哥哥，如果不是岂不很尴尬。终于下定了决心，按响了门铃。铁门打开，出来一位年轻人。
　　 “你找谁？”他瞟了她一眼。
　　 “我找山川老师，这里是他的画室吗？”
　　 他打量了她一番，疑惑地问，“你认识山川老师？”
　　 “我，我不认识，能否让我见见山川老师？”
　　 “对不起，没有预约，山川老师谁都不见。”对方随即把铁门关上。
　　 她不停地用手砸门，“帅哥，请把门开开，我有东西给山川老师看。”
　　 门打开，“你烦不烦！”
　　 “帅哥，你把这张纸给山川老师看，如果他看了不让我进去，我立马就走，拜托你啦！”她怏求着，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他。
　　 “好吧，你等会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等了片刻，门终于又开了。“对不起，刚才说话有些失礼，美女，山川老师请你进屋。”年轻人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让柳絮有些受宠若惊。
　　 二楼的画室里放了许多的各色颜料，地上到处是画纸。画架上有的已画完，有的刚开了个头。满屋子是颜料的油漆味道。这种感觉柳絮很喜欢，心里又掠过一丝紧张。
　　 “嗒，嗒，嗒……”从走廊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声音由远到近，她心里“砰砰”直跳。他出现在画室门口，她看见他的模样和手机里看到的没有多大差别。柳絮慢慢走上前，微微地低头，“山川老师，您好！”
　　 他点燃一只烟，嘴里吐出的烟雾在浓密的胡须和长头发里萦绕。面无表情。冷冰冰地问了一句，“那些画稿还有吗？”
　　 “有，有，我把它全带来了。”柳絮的话有点紧张，慌忙从书包里拿出当年那些有绉痕的画稿。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拐杖有些颤抖，“你是当年坐在秋千上的小妹妹？”
　　 “大哥哥，我是絮儿，当年晃秋千的小妹妹就是我呀，想起来了吗？”柳絮的语气有些激动。
　　 “记起来了，想起来了。”他的语气和目光开始温善起来，嘴角扬起一丝笑。
　　 年轻人走进画室给她送来一杯香茶，“山川老师，很久没见你笑了。”话一说完，吐了一下舌头，赶紧离开了画室。
　　 “你为什么一直保留画稿？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怎么找到我这里的？”一连串的问话，让柳絮有些不知所措。
　　 “老师，你别这样问话，像审犯人似的。”
　　 “小妹妹，可能是我情绪有些激动，十年了，没想到今天我们能相见。”他的语气低缓温雅。
　　 “大哥哥，当年就是因为你的那些画稿，才让我喜欢上了画画。我现在在本市的美院读书，前阵子去看你的画展，无意识间看见你画的秋千上的小女孩，有点像当年……但是我特别想见到你……我喜欢……我喜欢你的作品……我想……还有……”柳絮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她低下了头，感觉脸火辣辣的。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当我的老师吗？可以吗？我想进步。”她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他俩交谈了很久。柳絮开朗活泼的性格，带动着山川的情绪，“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你还没有答应我呀！”柳絮慢慢地离开了画室，失落地走出大院。
　　 “明天开始，我收你做徒弟。”她回头，山川正在二楼画室的窗口向她微笑招手。
　　 第二天，柳絮走进画室的一刹那，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画室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台上摆放了许多盆鲜花。听见拐杖点地的声响，
　　 她静静地站在画室中央，眼睛盯着画室的门。她惊呆了。他剃去了长发，刮掉了浓密的胡须，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她仿佛又看见当年的大哥哥。
　　 “大哥哥今天真帅！”她调皮地说了一句。
　　 他笑了笑，“绘画要有意境，画中要凸显灵魂。一幅成功的好画就像一首优美的诗，给人联想，让人有无穷无尽的想像……”他振振有词地开始给她授课。
　　 每次他在她身后握着她手中画笔教她绘画之时，柳絮的心就像小鹿乱撞。在他的悉心传授下，柳絮的画艺进步很快，在市里已经小有名气。她的情感也像她的画一样在发展。她爱上了昔日的大哥哥，这种十年前的情结，在他俩之间成为了心灵上的一种感应，一种默契。在五彩缤纷的绘画中，结开出了浪漫之花，红蜻蜓停留了在她的荷花瓣上。
　　
　　 明媚的阳光，后花院里两个孩子正在荡秋千玩耍。柳絮喊着，“秋秋，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
　　 “千千，快喊哥哥，要他帮你推呀！”山川喊着。
　　 秋千上的歌，我唱你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