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不卖后悔药
距离县城二里路的靠山村最近出了件人命关天的大事,在县城上高中的二虎从悬崖顶上失足、直落谷底摔死了。经过公安现场仔细侦查,认定是被人推下悬崖害死的。
二虎妈一口咬定儿子是被同村的同学大牛害死的,因为大牛时常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这次一定是他要了二虎的命。
经过在学校师生中的调查发现,高中同班同学的大牛和二虎在昨天早上上课时,因大牛脱掉鞋子,由于脚臭引起邻座二虎的不满进而俩人发生了争执。下课后,难堪的大牛忍受不了二虎的奚落和女生的嘲笑,直奔捉弄他的二虎而去。两人终因小矛盾拳脚相加打得不可开交,两败俱伤,鼻青眼紫。被同学们劝开后,双方仍不依不饶地叫骂“我杀了你!”谁知二虎在当天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就被人从悬崖上推下摔死了。
再找大牛,哪儿也找不到他。负责案子的刑警老仇上门再三询问大牛的去向,大牛妈只是摇头不说话。
十七岁的二虎摔死了,十七岁的大牛从人间蒸发了。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啊,伤心叫板仇恨,恨得人心越窄,邻居变成了仇家,见面就恶语相向。村长多次做双方的调解工作,谩骂没有了,疙瘩却没有解开,成了“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
几年下来,思儿子抽旱烟喝闷酒的二虎妈早起总是咳嗽不停,胸腔疼痛难忍,豆大的汗珠子从前额滚落,医院诊断是得了肺癌。
天长日久,想儿子喝私作坊勾兑散白酒找解脱的大牛妈有了酒瘾,到了贪杯的地步,经常感觉眼前云山雾罩的,看不清东西,最终被勾兑的工业酒精搞得双眼失明。
二虎妈把省、市、县医院走遍了,手术、放疗、化疗,多角度寻找的民间偏方也没有应验,钞票花了不少,主治大夫最后摇头宣布二虎妈的癌已经扩散和转移,没有救了。
二虎妈被人抬回村里,在弥留之际,亲戚朋友都来看望。
夜深人静的时候,二虎舅舅拉着她的手抽泣地说,“妹子,你要走了,我要让你走的明明白白,这些年给你看病花的钱,是瞎眼的大牛妈偷偷给我的。”
二虎娘眼睛睁得好圆好圆,竟然坐了起来,“她?没有十万,也得八万,她哪里有这么多的钱?”
“十五年前大牛和二虎相约悬崖决斗,是大牛一不小心把二虎推了下去,出人命后逃了,在山西的一个小煤矿落脚,每年都偷偷地跑回来看他妈,也带回一些钱来。”
二虎妈久久地没有说话,眼望着屋外皑皑的白雪,自言自语地说,“哥,今年这雪好大好大呀,白花花的一地。“
“可惜有人看不见了。”
“这么说,大牛知道他妈把钱给我治病了。”
“不是知道,是他让给你的。这孩子见到我就后悔得直哭,还说他不投案自首,就是为了能整一点儿钱,为你和他妈治病。”
“你什么都知道啊。”
“古人说,明理的人放得下,故不痴。”二虎舅舅答非所问。
”你说说,我是不是应该见见大牛妈?”
“唉,也好,见吧。”
没有过多久,二虎妈去世了,临走留下遗嘱,她把眼角膜捐给大牛妈。
大牛妈在县医院做的眼角膜移植手术很成功,当医生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层层纱布,她紧紧拉住二虎舅舅的手,异常兴奋地说,“看见了,看见了,他舅舅啊,我真的看见了。”
二虎舅舅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这就好,这就好。谢天谢地,了了二虎妈的心愿了。”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三十二岁的大牛,跪在母亲和二虎舅舅的面前,泣不成声地,“不孝之子给二老磕头了。”
“妈能亲眼再看见儿子,得济二虎妈啊。”
“妈,乡亲们,二虎是我害死的,以命抵命,我去自首。”
“孩子,你……妈怎么才能承受这天大的打击啊。”
“潜伏就如履薄冰,连在梦里都要前后长眼。伪装出来的身份总会有暴露的一天,十五年了,没有人会知道孩儿我心里到底有多痛苦。”
“人在做,天在看。造孽啊。”
“生容易,活不容易,我已经在自我审判中找回了自己的良知。”
“很多事情的结果往往只在一念之差。”二虎舅舅感叹地插话道。
“妈啊,孩儿我让这种良心谴责的内疚打击的实在是无法忍受了。阳光、蓝天、大海,快乐、开心、痛快,永远都不属于我呀。现在,我再也不想永远无休无止地沉浮在负罪的痛苦里煎熬,宁愿痛痛快快地死在法律的枪口之下。”
得知大牛回村消息,在现场守候多时的便衣刑警老仇没有走到前面,掏出手铐,实施抓捕,反而后退了几步,躲在角落里。
是啊,十五年了,案子没有破,一直是老仇的心病。岁月不饶人啊,一晃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头发花白的他眼看就要退休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便悄悄地尾随着大牛,一直目送他走进公安局的大门里。
“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闹出人命来?唉,冲动是破坏力十分强大的恶魔台风,台风耀武扬威只是一阵子,却让一些人痛苦一辈子。”刑警老仇遥望着大牛的背影叹息地说,“时光永远不会逆行,人们一定要把握好每一个属于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