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寻找恩人
二〇一七年七月一日上午九点四十分,路芷薇准时在新野公交车站下车。她走出车站,穿过新野菜市场,又拐弯,往东走到一个路口,来到一栋旧式楼房的一楼门口,伸手在铁门上用力拍了三下,稍停一会儿,又拍了三下,连续拍了五次,才没有再拍,但依然站在门口,侧耳听着,渴望这次能听到一点来自门里的动静。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路芷薇的身后响起。
正凝神听动静的路芷薇猛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猛地回头一看,随后转身,背靠着铁门而站,心也跟着咚咚咚地狂跳着:“我……我……我来找人的。”路芷薇说话的同时,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但见那男人身穿黑色西装裤,和白色翻领短袖,四十多岁的样子,高高的个子,不胖不瘦。他四方脸,眉毛浓稠,双目炯炯有神,高鼻梁,嘴唇略厚,梳着偏分头的头发有些偏长。
路芷薇打量着男人,男人也打量着路芷薇。片刻之后,男人便试探着问道:“路芷薇?你是路芷薇?”
路芷薇一愣,随后仰脸看着男人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路芷薇?”
“我是小安子呀……”男人说着话,咧嘴嘿嘿一笑,又道:“小师父,想起我了吗?”
“小安子?”路芷薇瞪大了双眼,盯着男人道:“你真的是小安子?”
“如假包换!”小安子依然咧嘴笑着。
“怪不得我觉得你有些面熟呢!”路芷薇的脸上也泛起了笑容:“只是你在网站的头像是平头,现在头发有些长,所以我才不敢确定你是不是你。”路芷薇是江山文学网的小说编辑,因为编辑到小安子的几篇小说,挑出了他不少的错误,才与他进一步认识了。小安子被路芷薇批评并指点了几次后,就自作主张,跟路芷薇叫起了小师父。
小安子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道:“今年二月到五月,我父亲和我母亲相继去世,所以我已经快半年没有理发了。”
“哦,原来如此。”路芷薇听他如此说,也收起了笑容。
小安子点着头道:“嗯,你最近还好吗?”
“还行!”路芷薇道:“你呢?好久都没有见你去网站投稿了。”
小安子道:“我父亲去世后,我母亲跟着病倒了,我和我爱人要工作,还要轮流照顾我母亲,所以就没空写作了。”小安子说着,又突然转了话题:“对了,你怎么在这里呢?你要找谁啊?”
“唉!”路芷薇叹了声气道:“找我的恩人。”
“找你的恩人?”小安子见路芷薇点了点头,又道:“你的恩人叫什么名字?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呢?”
路芷薇叹了声气,低下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那年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是住在这里的。”
“他们住在这里?”小安子看着路芷薇,想了想道:“你是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儿?”
路芷薇听小安子如此说,猛地抬头,瞪眼看着他道:“你知道……你……你到底是谁?”
小安子道:“我是你恩人的儿子,你所说的恩人就是我的父母……”
“怎么会……”路芷薇道:“你不是济南人吗?”
小安子道:“我现在是济南人没错,可是新野才是我的故乡,这里才是我的老家。”
“你真的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真的都去世了?”路芷薇的双眼一阵发热,眼泪瞬间流出了眼眶:“他们在哪儿安葬的?我想去看看他们。”
“好!”小安子道:“我带你去看他们。”
路芷薇跟着小安子去了恩人的坟头,给恩人下跪磕头,哭了一会儿后,又随小安子回到了旧式楼房里。在进门之前,路芷薇停下了脚步道:“我十岁的时候被拐卖到邓县,给别人家当了两年的女儿后,终于逮到机会逃了出来。当时刚放暑假,我凭着记忆,骑着自行车一路向南跑,途径新野时,整整骑行了十二个小时,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又渴又饿。这时,我看到两位老人正坐在门口吃饭,便推着自行车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向他们讨水喝。他们见我嘴唇裂着血口,赶紧给我盛了碗已经放凉了的米汤,又给我拿了馒头,让我坐下吃饭。等我吃饱喝足后,他们才问我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和他们说我是被拐卖又逃脱的孩子,正准备回湖北老家,他们便劝我在这里住一晚。他们说,天快黑了,这里离我家还很远,怕我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他们说,等第二天一早我恢复了体力,他们就把我送到回我家的那条大路口……”来到二楼的时候,路芷薇又来到阳台上,看着阳台中间的位置道:“因为你家只有两间卧室,所以我便被安排睡在阳台上,是阿姨亲自给我铺的床,她说睡在阳台上凉快……”
最后,路芷薇随着小安子走进了客厅,来到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的墙上挂满了相框,相框里装满了照片,有小孩儿的照片,有年轻人的照片,也有老人的照片。路芷薇一眼便认出了恩人夫妻的照片,她快步上前,看着两位老人的照片道:“我就知道,我一定能找到你们的。虽然有人劝我放弃寻找你们,可是我始终相信,既然老天在我需要救助的时候遇到你们,就一定会让我再找到你们!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弄丢了你们写给我的联系方式,又忘了问你们的名字,所以我才找了你们多年都没能找到你们……”
“不是你的错,并不是你把他们给你的纸条弄丢的!”小安子道:“当年我父亲给你写了联系方式,你放进了你书包里的文具盒里,我母亲又趁你去上厕所的时候把纸条偷偷拿了出来。我母亲说,你当时的境况,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帮助你,这是举手之劳,不需报答。更何况,我父亲当时刚接到了新的工作调令,把你送走后,我们一家就要去济南了。直到今年我父亲去世之前,他才和我说,要我把他葬在故乡,说这是落叶归根。所以,我们的房子一直都保持着原样,偶尔有空了,就回来看看。”
路芷薇道:“怪不得我每次来这里,门都是锁着的。无论我怎么敲门,都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