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供销社旁，大树荫下，几个村民围着一圈，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养老话题。
　　 孙进说：“人一到六十岁，就应该考虑养老了。”
　　 “什么，六十岁？按你所说，咱六十五岁的人，身体这样强壮，就要考虑养老了！”村民郑统不信，满不在乎地反问孙进。
　　 “不管你信不信，人一到六十岁，猝死的可能就明显加大，这是医学规律。请想想，如果发生猝死，不得有子女们来处理吗？或者抢救，或者处理后事。这些不都属天养老吗？”孙进解释说。
　　 “我才不信呢，这么强壮，什么都能干，就得考虑养老？”郑统不当回事，执意地坚持。
　　 好几个人表示支持郑统的观点。
　　 “是想去你儿子孙迁那里住几天吧？”一村民似悟出了什么道理，像揭穿孙进不可告人目的一样。
　　 “我看，大家都别争执了，回家冷静地考虑一下，慢慢就懂了。反正我觉得自己是考虑养老的时候了，不然会后悔，早做打算是对的。”孙进一边和悦地说，一边离开人群回家去了。
　　
　　 二
　　 孙进与郑统都是桃李庄的村民，二人同龄又是同学，都有个独生子女家庭。孙进的儿子叫孙迁，郑统的儿子叫郑续，两人于二十年前一同进县城工作并随即成家，都是独生子女家庭。两人遇事相互交流，常在一起为对方支招，处得像亲兄弟一样。
　　 三年前的一天晚上，孙迁和郑续一起看电视，突然得知国家放开了计划生育政策，于是约定再生一个娃。十个月后，两人如愿以偿，孙迁生了个女儿，郑续生了个儿子。两人急忙将各自的父母请来帮忙，侍候媳妇“坐月子”。
　　 眼看媳妇的生育休假到期了，孙迁和郑续都为此忧愁了起来：郑续说：“生二胎好是好，可媳妇上班后，谁来带孩子？父母都年过花甲了，长期带孩子能吃得消吗？”
　　 孙迁说：“是啊，现在都讲孝顺，虽然父母们的身体都很健壮，但留下父母带孩子会惹非议的，恐引起村民的白眼。我看不如找个保姆看孩子，让父母回村好好享受晚年。”
　　 郑续说：“好吧，咱俩都找个保姆看孩子，让父母回家养老、享福。”
　　 两人都很孝顺，当天下午就到一个中介找了保姆。
　　 第二天，保姆就上任了。两家的的父母感到很突然，孙迁和郑续耐心地讲解了道理：“你们都年过花甲了，媳妇上班后，怕你们管孩子太劳累。你们给我们管一胎孩子就够意思了，现在你们的年龄比当初管一胎时增加了十岁，我们怎能让六十多岁的老人去管二胎子女呢，这样村民们会有非议的。你们不用再受这罪了，我们用个保姆很方便的。”
　　 两家的父母因怕儿子受到非议，都回村里去了。
　　
　　 三
　　 回村的第二天，孙进和郑统在家无所事事，每天都到供销社旁的大树荫下和村民们闲聊。
　　 一个村民见孙进和郑统闲聊，就询问起原因来：“你俩怎么回来了？孙子有人管了吗？”
　　 孙进说：“我和郑统的孩子感觉我俩年龄大了，怕我们看孩子受累，专门雇佣了保姆看孩子，让我们回家享清福。”
　　 郑统点头表示同意孙进的说法，并补充说：“我们两人的儿子都很孝顺，我也觉得在村里过得舒坦。”
　　 几个村民很赞成，向二人投去了羡慕的目光。一个村民说：“是啊，看孩子是个苦活，子女顺应新政策生二胎，父母就都六十多岁了，人一到六十就算老人了，子女让老人带孩子的确不好。再怎么也不能把老人当劳力使，这样是很不孝顺的做法。”
　　 另一个村民接话说：“现在生活好了，身体壮了，六十多岁带个孩子很容易的。不信你问问孙进和郑统，他们这段时间给带孩子累不？”
　　 孙进说：“不累，不累，就和玩一样。”
　　 郑统也说：“一点也不累，不过我要是带孩子，儿子不让，他说怕引来非议，对自己不好。我现在精力充沛，但也不能因此坏了儿子的名声啊！”
　　
　　 四
　　 孙进和郑统回村生活，总想着各自的孙子，经常打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甚至要在电话里听孙子的声音。有时还会梦见孙子向自己撒娇。他们因此常常睡不着觉，有时一整夜只能睡一两个钟头，身体逐渐消瘦，精力也越来越差了起来。虽然两人都很思念当初在儿子家生活的幸福情景，但都不提返回儿子家带孩子一事，担心招来村民对儿子的非议。
　　 孙进和郑统的儿子清楚父母的实际情况，很担心父母的身体，特别是担心发病、猝死等问题，但又不想突破“让老人带孩子”的习俗禁忌。于是，常常打电话问讯父母的身体状况，为发生意外，还常常买一些营养保健品孝敬父母，过得很不安心。他们让保姆带孩子也不放心，在生活上对保姆都十分谨慎，深怕发生虐待、拐卖孩子等问题。
　　 孙进越来越感到不适应了，于是对老伴说：“我们都六十多岁了，我就怕出个意外。咱们从县城回到桃李庄，是儿子怕咱俩受罪，认为这样的安排是养老，其实这样才受罪，儿子也不安心，难道养老就是这样活受罪吗？心里想儿子想孙子却不能相见，每天睡不着觉，天天昏昏沉沉的，如这样下去恐不能长寿。”
　　 老伴说：“咱也得为儿子着想，不能因为咱们去看孙子，让村民们骂儿子。”
　　 孙进说：“别管这些了，请想想，这种生活方式对两代人都不好，不适合咱们啊！这是实际情况，应从实际出发才对。”
　　 经孙进开导，老伴很快同意了孙进的意见，一致决定返回县城为儿子带孙子。在二人的坚持下，儿子也同意了父母回县城带孩子的决定。第二天，孙进夫妇就收拾东西到儿子家带孙子去了。
　　 孙进临走时，专门找郑统相伴。可郑统很有看法，说孙进光顾自己不顾儿子，说给儿子带孙子是丢人现眼，坚持在家中“养老”。
　　 孙进夫妇回县城后，天天推着孙子在城内的大街上逛，两人有说有笑，回到儿子家理当是其乐融融，身体和心情渐渐好转。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天晚上，孙进突然感觉头疼，儿子当即就送到了县医院治疗。经诊断孙进患了脑梗，因治疗及时，住院一周就恢复了健康。
　　 三个月后的一天，孙进夫妇正推着孙子在大街上逛，突然看到郑续用残疾人专用车推着郑统，郑统迷迷瞪瞪，说话结结巴巴。经了解才知道郑统在村里患了脑梗，因治疗不及时而导致了偏瘫，郑统后悔当初没听孙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