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春花过了烂漫的时节，正一片一片地凋零。但田埂之上的野草却越发繁茂了，田野里干干净净没有杂草，而田埂上的草却没人处理，于是，田埂两侧的毛草已长得可以淹没膝盖。
　　 老李牵着他的那头老黄牛在田埂上慢悠悠地走着，眼光不时瞥向自己身后的老牛，略微有些惆怅，又把目光转向了天空的白云。那头老牛显然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依旧认真地啃着草。直到把肚子填满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哞叫一声。随着老李走向归途。
　　 “老李，你咋不把你这老牛卖了。这么老，田都不能犁了。”路边有人问。
　　 “这么瘦能卖钱吗？”老李轻声地说。
　　 “不能卖那就自己宰了呗！”那人大声一说却把老李逗笑了。老李笑到：“不舍得哟，陪了我这么多年了。”
　　 “你不就是屠夫么，还管这些？反正这牛也没啥用了。”
　　 老李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朝着家走去，和身前的夕阳一起，越走越远。
　　 “老李，王半聋请你帮他杀牛。”
　　 回到家中，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老李回过头一看，发现是多年的老伙计二根来了。
　　 “他家那头牛不要了？”
　　 “嗯。”
　　 “为什么不拿去卖了呢？”
　　 “他啊，想吃牛肉，而且他说那牛拿去卖了不舍得，说有感情了。”
　　 “有感情还杀。”老李心中翻了个白眼，但嘴上还是问：“哦，什么时候？”
　　 “明天吧。”二根答道。
　　 “好。你告诉他，把东西准备好，多叫几个人。把牛牵我这里来，好杀。”说完又转身看了一眼那头老黄牛，心中闪过一缕莫名的惆怅，因为他记得，王半聋家的那头牛就是自己这老黄牛的孩子。
　　 “好。”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蒙蒙亮时，王半聋就牵着那头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只是在老李门前不远处的时候王半聋牵着那牛的样子着实很怪，因为那牛似乎不听他的，而是一个劲儿地往后扯，使王半聋的步子很慢。
　　 牛的眼角挂着泪，也不知是因为预感到自己要死了还是因为多年劳累积攒下来的泪还未干。一身黄色的皮毛在早晨的世界里显得很夺目。
　　 “这畜牲，估计也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真累人。哎，你们帮我一下。”王半聋见牛死活不肯动便对后面人说道。
　　 “好勒。”几个人应一声便使劲地推牛。那牛的力气虽然大却没法比得过这么多人，便被推进了老李家的院里。
　　 “聋子，这么早就来了？你就这么想吃牛肉？”老李听到牛的叫声从屋里走了出来，头发有点乱，显然刚睡醒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梳理。
　　 “哪里，我怕你忙，免得耽误了你的时间。”王半聋哂笑一声对老李说道。
　　 “嘿，我还真挺忙的，你明天再来？”老李哈哈一声，“来，把绳子拿去，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知道。”接过绳子，又把绳子递给几个年轻小伙子。那几个人显然也很有经验，拿了绳子就轻轻地在牛腿上绑了起来，这一举动虽然轻但还是引起了黄牛的注意，左后脚往后一踢，在其后脚的青年反应很快，一躲，同时把绳子给套了上去。虽然绳子套了上去，可是却让黄牛暴躁了起来，拉也拉不住。王半聋在套牛的绳子上的手已经到了牛鼻子附近，才勉强拉住。
　　 很快，几个人就把牛腿给绑好了。几人站在牛的一边，一脸专注。
　　 “拉。”老李突然一声。
　　 几个年轻人听到后同时猛得拉了一下绳子。黄牛一瞬间倒在了地上。
　　 “哞。”一声哀嚎，但不管它怎么爬也爬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打滚。离这儿不远的老黄牛看见也哞了一声，使劲望这边冲来，但无奈被穿过鼻孔的绳子束缚，怎么也跑不过来，反在拴牛的桩子边绕圈。
　　 “绑紧。”老李继续说一声。
　　 几人又飞快地把手上剩下的绳子绑在了牛身上，把绳子另一头系在了四周的木桩之上。这时这头黄牛可以说是被五花大绑了，连在地上动的资格都没有，只是眼中的泪在不断地往下滑落。
　　 老李见基本上都绑好了，拿了一把牛刀走了过去。牛哞叫地更厉害了，但老李却不理会，朝着牛脖子一刀捅过去，而后又利索地拔了出来，不过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容易，这牛虽然血直流却还没有死。
　　 “老李，你以前一刀就能杀牛，现在不行了啊。”王半聋笑呵呵地说。
　　 “你行你来。”
　　 “再捅一刀吧！”二根忽然出声。
　　 “你见过我下第二刀吗？把棍子给我。”
　　 二根递了一根很粗的棍子过去。
　　 “不死，我让你不死。”老李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棍子往牛头上砸去。每砸一下，牛都会叫一声。那边的老黄牛眼中的泪就会多一滴。不知砸了多少棍，牛的声音终于消退了。
　　 “老李，行了行了，已经死了。”二根出声说道。
　　 老李也停了下来，“王聋子，我的规矩你知道的。”
　　 “知道知道，是你的。”
　　 于是老李又拿一把另外的刀开始扒牛皮，扒完皮就把皮收了起来。然后又继续把整头牛给分解成一块一块，才算完工。
　　 送走了王半聋等人，老李从家中拿了一张凳子出来坐着，翘个二郎腿抽着烟。看着满地的鲜血不由叹息这可能是他杀的最后一头牛了，人老了，没力气了，别看他刚刚没怎么忙，可他却差点虚脱了。现在正处于休息状态中。
　　 “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老李顺着声音一看，才发现自家的老黄牛忽然倒地了，他一惊，连忙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自家的牛快不行了。眼中的泪已经干了，只有泪痕，肚子还在轻轻地鼓动着，但没有什么作用。
　　 老李却在这一瞬间哭了，他想起曾经这头牛陪着他的日子，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酸涩之感。他抱着老牛，轻轻地哭着。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事物，而老牛也在他的拥抱中没有了声息，只有一双眼还睁着，不知看不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