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人间百态】回家(小说)
(一)
“喂,是12580吗?近期去郑州的机票有没有打折的?”我一面打电话一面收拾东西。
“有的,就是明天下午的,但是不会打折太多。”对方回答。
“那好有就行,给我订一张。我的身份证号码和银行卡号随机发给您,太感谢您了!”我挂断了电话。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对方礼貌地说。
“小倩,你干嘛这么着急回家呀?难道家里有什么急事?你不是已经是多年没有回家了吗?家里的亲戚朋友或许都不认识你了?或许你……”朋友美珠不停地问我,看似有太多的不理解。
“我就想回家,就想回到家乡,你什么也别问了。”我拉上最后一个皮箱的拉链,不耐烦地回答美珠道。
“好吧,生活十多年的城市,你竟然没有一丝的留恋,你走吧。”美珠说着声音有点哽咽了。
“好了、好了、回家还不是很正常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么多年的情况,我就要走了,高兴点,或许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给美珠一个紧紧地拥抱。
“路上小心,到家了别忘了给我打电话,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是舍不得你的。”美珠啰嗦道。
“好的,谢谢您这么多年给我鼓励和支持,今后无论我在哪都不会忘记您的,我要走了,再一次感谢您!”关上了门,漠然地走向电梯,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滴滴快车就停在我的楼下,我上了车,告诉师傅我要去机场。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上去干净整洁,光光的头上相似没有一根头发,我坐稳后开始和他聊了起来。
他说:我是十多年前来到这里,当时自己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学的机械工程专业,想着这里山高水清,矿业发达,将来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前途。我于是辞别了家里的亲人来到这里,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这辈子都不能忘记。
“什么事情啊?让您这样终生难忘!”我带着好奇问道。
“呵呵,这已经是我给无数次陌生人讲的事情了,今天我再重复地给你讲一遍。”师傅笑笑说
“看来您是个很健谈而且善于讲故事的人。”我再一次撇了他一眼
“这可不是故事,是我亲身经历,因为他让我明白一些道理和对人生颠覆的看法。”师傅辩解道。
“你快点说说,我看自己也经历过没有。”初开始回家的焦躁已经淡去了一些。
师傅说:“那你认真听好了。”
他说:我初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去参加了上百家的招聘会,当我的梦想就要落空的时候,不得已我才应聘到一家私人企业,说真的,那时候就有一个心愿,不管干什么,给一点工资就干,出来真是太难了。刚进去的时候,厂家说是进去干满三个月就给交五金和养老保险,说实在话,我都不知五金是个什么东东,怀着迫切的愿望就进来了。厂里分配我的工作是:在一个纺织车间看机器,机器上生产的花红柳绿的布匹,刚制作出来的布匹是很粗糙的,需要在我这机器上,把不平整的皱褶和多余的毛球清理干净,然后打包装车。每天大约要有二十吨的成品经过我的双手装上专用的拉货车运输到厂外去销售。我年轻,农村长大的我,哪里见过这么先进的机器设备,兴奋和好奇加上年轻气盛,我非常珍惜当前的工作,可是一切都在我工作的第二个月破灭了。我记得当时我是夜班,轰隆隆的机器声并没有阻挡我困倦的神经,连续的操作更让我困苦不堪,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睡着了。
“失火了!失火了!小李,小李赶快关上机器的电源!”大伙的叫喊声把我从梦中惊醒。
睁开困倦的双眼,顿时,我傻了,哪里是机器的电源了啊,放眼望去,一片火海。
小李赶快向着安全出口的方向走,那里是步行的楼梯,能够安全出去,我的同伴高声的喊着我
“不,我不能走,我要和你们一起将大火扑灭!”我固执地说。
“快走啊!你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外一有什么事情,你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再说了,多出去一个,我们就多一份生的希望,你有文化、有知识,你还年轻,快走吧!”我的同伴再一次告诉我。
这些都是我再电视上看到的豪言壮语,怎么现实的社会上也有其人啊,我怎么会相信,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人。在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反复的告诫我: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多留个心眼,有的人嘴甜,但心不善良,凡是过于热情的人都会怀有一颗不良的心,出门只相信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每一次我都牢记家人的嘱托,现在我遇见我的同伴在生死关头说出这样的话,真的让我再一次审视的人生的意义。
当我随着嘈杂的人群磕磕绊绊的走出了车间时候,我看见了很多的消防官兵、看到了当地的医护人员还有从前,我见过的,没有见到过的各级领导,他们都焦急的等在厂区的外面。
“又出来一位,又出来一位,这小子看上去还挺坚强的。”喧闹的人群中有人大声说
我像是看到了久违的亲人,顿时觉得不管是熟悉的、不熟悉的都让我感到是那么的亲切,瞬间我像个委屈而撒娇的孩子,腿肚子一软,瘫坐在地上,让我一下子失去了知觉。等我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当班的护士小姐正在给我清洗腿上一片小面积烧伤创面,看到我醒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声的呼喊着同伴,“快来看,大家快来看,小李,小李他醒过来,醒过来了……”由于护士的激动,她说话有那么一点点结巴。
“我这是在哪啊?我不会是在天那一边吧。”我还是有一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我始终坚信家里老人的话,有人对你过于热情了,都是心怀叵测,好多天我都不相信任何人,我不吃不喝,只是默默的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我住院的地方是重症监护,里面有十多位重症病人,意识不清醒的占多数,他们大多没有自己的亲人在一旁呵护。每一班当班的护士有四个人左右,他们都是默默地干着自己的工作,有写写记录的,有定期给患者翻身拍背,吸痰,还有我不知道的工作。他们都是那么的善良和无私。
大夫和护士每日三省的看护我,给我治疗躯体上的疾病,后来随着我肌体的康复,他们又请来了心里辅导师,每天给我心理辅导,让我树立自信,增加生活的勇气。就这样我不知不觉的度过了艰难的伤病期。
“你该出院了,现在你已经完全康复。”一天护士长告诉我。
“我不想走,我舍不得,让我留下来吧。”我哀求道。
“小李,其实我们早就应该告诉你,你身体康复了,就应该去看看你的那些同事和为了救火而牺牲的同事。”护士长再一次和蔼地提醒我说。其实,这是我心里的疼,这也是心里最不愿揭开的伤疤。那一刻我疼苦极了。
我点点头,默不作声。
“你去吧,现在没有人会追究谁是谁非,谁在哪里犯下的错误,只要你做一个诚恳的人,真心的人,或许大家都会原谅的,与其你总是在心里藏着,还不如一吐为快。”护士长相似看出了我心事,直接点出了我的疼处,我一下子感到轻松了许多。我决定听从护士长的意见,出院、走出去,面对现实。
离开医院,我朝着我的单位走去,那里已经是物是人非了,我零星的听到了一些关于该事故的缘由,总觉得自己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工作岗位上,没有坚持原则,没有遵守纪律,没有按照规则操作,我后悔不已。我决定自觉接受调查。
“那后来你怎么样了?组织给予你处理了?”我看到了他眼里模糊的泪光。
“后来,主要的事故不在于我那个车间,而在于厂区设备的老化,我免于处理,可是我这让我受益终身。”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呢?”我再一次好奇地问道
后来,我又失业了,接下来我一次次再找而后再失业、而后再找、周而复始。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通过找工作我明白了一些道理,家乡亲人和老人的一些道理有时候是不可取的,我们也要及时更新一些新理念,一些新观点。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面目可憎的,善良是多数人的,你知道吗?你这一次去机场,准备去旅游、回家还是去外地?师傅问我
“我想回家,回趟十年没有回去的老家,也没有什么缘故就想突然回家看看,你不问我,我都忘了,我要去哪里了?要去干什么了?”我回答说
“前面就是机场了,但愿我的贴身事,给你一些启发。人,是可以改变的,不是所有对你热情的人都有所图、有所要,善良的人还是大多数的。”师傅再一次告诉我
“谢谢,谢谢你让我在回家的路上,第一次感到不寂寞,在感动中度过。我相信命运是会改变的,世上还是好人多。我会接受你的建议的,期待我们下次偶遇,祝你生活幸福。”我感激地向师傅说着并下了车。
(二)
东北城市的机场不是太大,里面人声鼎沸,来来往往,形形色色、匆匆忙忙的各种表情的旅客尽收在我的眼底。候机大厅里当地特产的小卖部看上去异常的火爆。
“来包东北木耳,再来份十年的人参。”我走上前去说道。
“老板,这个“狗屎糖”好像是成都的怎么也在也是你们的特产?”一个操作成都口音的旅客说。
“啥成都,啥东北啊,都是当地特产,我们主要是满足全国各地的旅客,满足他们的需要。”老板操着东北口音说
“真会做生意,拿包狗屎糖和俄罗斯巧克力。我今天也走回狗屎运。”另外一名操作外地口音的旅客说。
老板笑笑,麻利的包装好交给了他,客气的收了钱,又去忙照顾别的顾客了。
因为距离登机的时间还早,我办理好一切手续到处转转。我来到玩具商店,智能化的电动玩具让我眼花缭乱。小熊滑板,熊猫敲鼓,变形汽车、变形金刚及会做各种表情的俄罗斯娃娃,个个精致精美,无不透视着现代科技的强大。
“同志,买一个玩具吧,回去送给孩子。”服务员小姐热情得向我推荐着。
“回去送给孩子?”我的心猛然的紧缩了一下,我下意识的不由自主的向周围看看,提起孩子这是我一生的疼。
我和丈夫唐明结婚十年,有个可爱的女儿。提起我的婚姻,我心里犹如万箭穿心,我就是那个如今热播电视剧《我的前半生》里那个人人痛恨的小三凌玲。只是如今我和丈夫已经复婚但是目前仍然分居两地。
丈夫比我大十岁,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是丈夫的木工家具手艺。在这个什么都数字化,电商的时代,他这种手艺已经是走向即将灭绝的地步。为了维持家庭生活,看着别人的高楼大厦一座座在村里拔起,我动了外出打工的主意。一天丈夫忙完活回来,我告诉他说:“我想到近边出去打工,也是做手工活,成不?”丈夫撇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再一次的提高了嗓门近似吼道:“唐明,我要去外面打工!”这次唐明瞪着我木然的回答:“想去就去呗,在外面好好干就是了。”我一下子像个委屈的孩子,哭了起来。
第二天,我随着村里的娘们一起踏上了离家五十公里的编制厂。编织厂的工人多数是女工,大多数都是三里五村在家闲着的大嫂。所以大家彼此都很熟悉。我被分到编制玩具小车间。指导我做工的是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子,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和谐友善。初来乍到,我还是胆战心惊的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小倩,你看今天你做这个长龙的珠子,该白色的你却做成黄色而且中间的珠子选材上也不好,大小不一,所以你看你的玩具和别人的不一样是不?”指导老师明艳拿着我做的手工说。
“我没有看懂,长龙的套结在哪里?我是按照自己的想象做的。”我辩解道。
“那怎么成呢,我们这个工作明着是穿珠子的活,其实还是很讲究的。每一个模型都是很讲究的,也都经过多人设计出来的,不是你想改就想改的。”她毫不客气的说。但是沉默一会之后她接着又说,你重新再做一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不要着急,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明艳似乎没有批评我的意思。
我又拿起白色的珠子,用双套的绳子穿进去,在拉紧后一个,一个一个的穿进去,就这样一个套着一个,在她的帮助下,我完成了当天的小龙珠子摆件。我很感激看着她,原本急躁的情绪一下子轻松下来,这时我在抬头看看她,也不是那么的丑陋,或许她就是应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还真是的呢,别看她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友好,但是还是很善良的。渐渐地我还发现她除了工作之外好像就是读书,一天我去她办公室聊天,竟然还发现她读的《平凡的世界》上面写满了感想和批注。我不敢想象,在我们这底层的社会里,除了赚钱养家的思想,竟然还有这么高雅的兴趣,我暗暗地自愧不如。
“明指导,你还看书啊,怪不得您业务这么强。”我拿起她桌上的其中一本书说。
“女人们,就是要多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书上不是说了,书中自有颜如玉吗?你看我容貌好看不?”明艳笑着说
“好看、好看,原来你这么美都是读书的结果,以后你不仅是我的指导老师,还是我的读书老师,你看行不?”我进一步逼近说。
“一言为定,只要您需要,我随时奉陪。”我们两个深深的击了一掌。
后来,随着我对明艳的了解增多,加上我自己的勤奋好学,两年以后我被调到玩具厂销售部,这样不仅我的工资有所增加,而且我对各种人员和社会感知的认知都有更多的了解。后来我就认识了我们厂里的策划干部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