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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高在元二三事


作者:岳檀 举人,4657.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605发表时间:2017-08-24 21:39:19

高在元,定襄县邱村人,大约生于1915年前后。在抗战和解放战争中,长期当任村里的民兵。上世纪1960年前后,曾任生产队副队长。在我的记忆里,这位比我长一辈的本家叔叔,家里就一个老母亲和他自己,再就是有一个嫁到本村的姐姐。母亲死后,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每到冬天农闲时,他家便成了人们晚上夜坐的地方之一。生产队晚上开会,他家往往是不二之选。在我的印象里,他从不多言,和别人告诉,也往往是三言两语,说清楚了事。即使是生产队开会,也很少言语。就这么个“闷声葫芦”,怎么能当生产队副队长呢?这就须交代一下当时的“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这个“基础”生产队选择干部的标准了。作为正职的生产队长,无疑要在矮子里拔将军,选一个相对来说拿得起放得下的干家来担任。至于副队长,则往往选那些为人比较正派,能带头苦干,人缘好,懂农活的人来充任,因为他们的责任主要是带领社员们参加具体的劳动。只要本人能带头苦干且人缘好,别的社员也就不好意思怠工,只好跟着干下去,直至完成生产任务。这也就够了。高在元则正是符合这样条件的一位副队长。说实话,他当生产队副队长期间的“光辉事迹”,我是一件也想不起来了。思来想去,唯一的印象是有一次他晚上在一个朋友家喝多了酒,黑夜回家的路上实在支撑不住了,就躺在路上睡了过去。当时正值寒冬腊月,气温在深夜往往低至零下二三十度,一直躺下去,说不定第二天就被冻成“冰棍”了。还好是被一个夜坐回家的碰上了,见当路躺着个人,便上去辨认。月光下看见是他,便将他摇醒,问清情况后扶着将他护送到家里,免了一出悲剧。这当然和我当时在县城上学,只是假期回家参加些生产队的劳动,接触不是太多有关。但有两件发生在战争年代的事却至今犹记着梗概,难以忘怀。
   这第一件事是听和他一起当民兵的人说的,发生在解放战争期间。一天,驻扎在忻州城的晋绥军三十九师刘鹏翔刘拐子的部队出来抢粮,半后晌时分包围了邱村,高在元和二十多个民兵被困在地道里。由于敌人控制住了地道的出口,他们无法突围。直熬到深夜,敌人还没有撤走的意思。带队的武委会主任说今天晚上咱们必须想办法出去,要不,到了明天敌人挖地道就麻烦了。但显然从原出口走是不行的,因为有敌人的重兵守着。于是他们在通往村外的地道里来回走动,寻找能够突出去的地方。功夫不负有心人,其中一个民兵发现透过地道顶上一个鼠洞,隐约能望见天上的星星,便报告了武委会主任。武委会主任过来眯起眼睛瞅端了一阵,又让大家轮流瞅端。大家都说没问题,是望见了几颗星星。于是,武委会主任一拍大腿道:“看来,这里离地面不厚!好,就从这里出吧!”于是大家用枪上的刺刀,轮流着顺着鼠洞向上挖。够不上了,就叠罗汉。终于在地道顶上挖出了能钻出一个人的窟窿。谁先上去呢?当武委会主任询问大家时,一时竟冷了场。这也好理解,谁知道上面是什么地方呢?有没有敌人监视着?如果真有敌人监视着,那谁先出去谁完蛋!沉默了一阵,高在元闷声闷气地说:“我上吧。”于是他踩着别人的肩膀伸出半个身子,向周围瞭望确定无敌人后便爬上了地面。接着,他又拉上来两个人。然后,他让上来的两个人继续往上拉人,他则端着枪向四处瞅端警戒。不一会儿,下面的人全上来了。在武委会主任的带领下,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涉过滹沱河,到了河对岸离邱村十来里远的镇安寨。据说,第二天晋绥军发现了挖塌的地道后,知道里面的人突围了,只好打消了挖地道捉人的念头。
   第二件事是听他自己说的。那年冬天寒假期间的一天晚上,队里在他家开会,我替父亲去参会。会完后,天还早,一些人便坐着未散,开始闲扯,记不清怎么话题扯到了狼上。在座的多是比我大十来岁、二三十岁甚至更大些的,大都见过狼,话题便比较活跃。一向很少说话的他却破天荒地谈起了自己的一次遇狼经历。他一出声,别人都支棱起耳朵闭了嘴认真地听着。这大概是因为他平时说话太少,大家都感到稀罕的缘故吧。他说:
   “那天(至于是哪年哪月哪天,他没说,别人也没问)下午,让我去铜川某村(村名我忘记了,不是他没说)送一封信,那村离咱们这足有四五十里。任务紧急,不容多想,我背了杆七九步枪就上路了。到了那村时,天已经黑了。等交代完信件,人家说,你一定饿了吧,吃点饭吧。我确实饿了,便也不客气,就等着吃了饭。人家又说,天不早了,明天走吧。我说,不了。有月亮,我有枪不怕。就告辞回家。那天夜里月亮很明,大概是十四五吧。当我从那村里出来走了四五里路进入山沟里的小路走了好长一段时,模模糊糊地望见月光下前面小路上蹲卧着一只狗一样的东西。不好!我心里说,这黑天半夜的撂田野外哪来的狗呢?肯定是狼!心头一紧,脑袋上的头发就由不住奓了起来。但转念一想,就是狼也有什么可怕呢?自己是个五大三粗的嫩筋子后生,身上还背着枪呢!枪里还上着顶门子弹呢!难道还能让它吃了不成?于是,就毫不含糊地大步向前走去。当走到离那东西有十几二十步左右时,看的很清楚了,就是只狼!那个头还不小呢,和头小驴子差不多大小。还没等我将枪从背上放下,那狼就站起紧走几步,两条前腿一伏,大尾巴一晃,随即嗖地一跃而起,从我头上跳了过去。我慌忙扭头弯腰左手从地下抓了快石头向它打去——好在山沟里常年发山水刮下的鹅卵石不少,随手就能抓到。可是,它一闪身躲过,随即又一纵身从我头上越了过去。我又急忙转身用左手从地上抓了块石头向它扔去。就这样它从我头上跳过,我捡石头打它,往复了少说也有二三十次。好在我那时年轻,反应也快。但就这样,几十次下来,我就有点头大,开始手忙脚乱起来了。而就在这时,那狗杂种的又改变了向我进攻的方法,开始前后从我头上跳一遍,又侧面从我头上跳一次地轮番进攻。这样我就得不时调整身位,简直就是像陀螺一样的旋转了!大概也就十来八次,我就有点天旋地转头昏眼花的感觉了。更要命的是,脚下大小正好适合单手抓的石头越来越少,几乎没有了。这时,它狗杂种的跳的高度也低了,不时用尾巴扫着抽我的头,而且,那尾巴上或多或少带着些浮土。如果那土粒儿正好飞到我眼里,趁我揉眼的空儿,它狗杂种的就好下口了,我这一百多斤今夜就得撂在这条山沟里了!就在它再一次从我头上越过的时候,我又去抓石头,但已经没有适合一只手抓的了,便两只手去抓一块大的。就在这时,背在右肩上的七九步枪从肩上滑落了下来。我突然醒悟,原来自己早忘了还背着一杆抢呢!而自己的右手还一直护着枪托,生怕枪从自己肩上掉下来呢!于是我的胆子瞬间壮了起来,顺手将枪操在了手里,挺身直起腰来。这时,却没有感到它狗杂种的从我头上跳过,转身一看,它狗的正向我来时的方向顺着山沟没命地狂奔呢!我当时正在气头上,端起枪就朝着它扣动了扳机。顿时,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山沟里回荡开来。再定睛一看,那家伙早没了影儿。就这,我还嫌不解恨,又朝着它逃跑的方向放了一枪。心想,你把老子折腾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险些就被你开膛破肚喝了拌汤(据说,狼吃人往往是将人放倒后,首先用爪划破人的肚子,先吃内脏。当地人称疙瘩汤为拌汤,而被狼吃了,往往说是“被狼喝了拌汤”),你狗的倒机明(当地人说聪明为机明),连续不断的蹦跶蒙的老子忘记了背上的枪,见老子拿起枪来了就没奔子(当地人形容跑得快叫“没奔子”)了!老子就是打不住你狗杂种的,吓你一跳也泄泄老子的窝囊气!
   “等回荡的枪声消失后,我才感到身上的疲乏,已经累得几乎迈不开步了。于是,就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喘气。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还是几还乎在天上的正中间,方才知道自己觉得和狼斗了好久其实并没有多长时间,也就顶多是一顿饭功夫的事。想想也是,那家伙蹦跶的多快啊!根本就不容你有喘息和思考的机会,也难怪自己连背在肩膀上的枪都要忘记了……”
   高在元的故事讲完了,大家还沉浸在他精彩的叙述里。过了大概足有五六分钟,才有人问:“后来呢?”“后来,大概歇了一顿饭功夫,精神恢复些了,就往回走了。那年月,不太平,还是趁早回来得好。再说,我开了两枪,如果附近正好有活动的敌人,一旦惊动了,也不是玩的。”
   至此,我才知道一贯闷声不响的这位本家叔叔其实并不是不会说,而是不愿说或不肖说,这其实就是他的一种性格。而且,通过上述的两件事,还说明在他那憨厚朴实的外表下,不仅蕴含着旺盛的精力,还有常人所没有的勇气与精明。具备这样的品格,在那个年代,如果进入正规部队,只要运气好不牺牲,经过历练,说不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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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人物散文,描写了一个叫高在元的人,此人为人正派,能带头苦干,人缘好,懂农活,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当过生产队副队长,在解放战争时期,也表现得非常勇敢,曾经带头从地道里突围,也曾独自与一只狼周旋。作者通过这两三件事,使高在元这个人物形象鲜活立体地呈现出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文章语言简洁凝炼质朴,描写生动形象细腻。佳作,推荐共赏! 【编辑:执手今生】【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7082505】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岳檀        2017-08-25 09:07:01
  诚谢编辑先生雅评!问好!
省作协会员,省书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2 楼        文友:借双慧眼看世界        2017-08-25 09:14:00
  欣赏老师精品佳作,问好学习:还有常人所没有的勇气与精明。具备这样的品格,在那个年代,如果进入正规部队,只要运气好不牺牲,经过历练,说不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呢。
走向太阳的路是烙人的,但太阳永远那么迷人!
3 楼        文友:平淡如水        2017-08-25 11:51:43
  祝贺佳作获得精品,祝您佳作不断!
不与他人攀比,只求自己进步!
4 楼        文友:春雨阳光        2017-08-25 12:06:15
  这篇文章采用多种叙述方式讲述高占元的故事,写出了传奇性,写出了人物鲜明的个性特点。祝贺老师,文章精品,期待着老师更多文章的到来。
语文教师
5 楼        文友:执手今生        2017-08-25 12:41:43
  祝贺获得精品,期待看到您更多作品。
6 楼        文友:岳檀        2017-08-25 19:41:46
  诚谢借双慧眼看世界 先生雅赏,问好!
省作协会员,省书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7 楼        文友:岳檀        2017-08-25 19:43:11
  诚谢平淡如水 先生,问好!
省作协会员,省书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8 楼        文友:岳檀        2017-08-25 19:44:17
  诚谢春雨阳光 先生雅赏,问好!
省作协会员,省书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9 楼        文友:岳檀        2017-08-25 19:45:01
  诚谢执手今生 先生,问好!
省作协会员,省书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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