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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六妗


作者:刘彻 布衣,459.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761发表时间:2017-08-24 23:52:53

紫红色的圆脸,就算在物质严重匮乏的时代,也总是闪着肉质的光亮,两腮的肉球总让人想起奶奶小木匣里的柿饼,这便是六妗。柿饼是奶奶的珍藏,记忆中总是很小心地锁在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里。匣子不大,外头挂着大大的铜锁。那个铜锁好重好大,比黑色的小匣子更显眼,我六岁的小手几乎抓不住它。奶奶的柿饼不是市面上那种玲珑的红,奶奶的柿饼暗黑中透着健康的橘红,饼面裂开的口像一张笑脸,丰满诱人。
   印象中的六妗是永远笑着的,肉肉的脸上像是涂了一层紫红的釉质。不知是不是光忙着笑了,六妗一头的乱发似乎从来就不曾梳理过,一绺一绺地打着结。六妗的发质有些发红,妈妈说是吃多了盐,可六妗家并不靠海啊——奶奶说过靠海边的人三餐口味都重。六妗家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散居着不足百户的人家,有一条青石板路从村西延伸过来,到了六妗家门前十几米处便向北拐向前方的郭氏宗祠。石板路不长,最多不过百十米,却是外婆山最热闹的地方,农忙时节总能听到板车从上面碾过的“吱吱嘎嘎”声,那声音很悦耳,好几回我都听得痴了,那是我最早的音乐启蒙。
   六妗家门前有两棵高大的“苍蝇树”,叶子茂盛得如同巨大的冠盖。但六妗从来不肯让我们在树下乘凉,说是树上有虫子,至于想爬树更是不可能了。我就亲眼见过六妗背着喷药器,左手拿着喷头,右手按着手柄,那药水便像雾一样地散开、撒下,夕阳下化成七彩的光。每当这时,六妗便雨衣雨裤裹身,头上也用头巾包得严严实实,再不能看到那肉乎乎的脸了。“为什么叫‘苍蝇树’?”我问三表哥。“树上虫子多,夏天热时满树都是苍蝇啊!”三表哥说。但我从来没有见过满树的苍蝇,或许是在密密的树冠里?只是有一回,我倒是亲眼看到树上“簌簌”地落下一串串果实,乍看着还真有点像振翅欲飞的苍蝇,难道真就是苍蝇变的?它是那样地高,三表哥有一回曾告诉我,要是能爬上树端,是可能看到仙女的,当然也可能是妖怪变的,那可分不清。三表哥说得煞有介事,不由人不信。
   喷完农药是一定要冲澡的。六妗家门前有一口井,石砌的井台不高,刚到孩童的胸口,井台四周也用乱石砌上,圈起一个两米见方的空间,最外围再用些稍高的石块像篱笆一样地排着,有几块比较平的,可以坐在上面乘凉。三表哥告诉我,这都是六舅自己动手砌的,六舅有的是力气。六妗打水的动作很利索。她放下吊桶,便能听到“当”的一声,桶底砸在水面的撞击声,要是能探头去看,一定是水花四溅,煞是好看。“六婶,你倒是轻些,什么桶也不经你这么砸的。”五妗便经常这么说六妗。六妗好脾气,别人怎么说她,总不生气。“我手劲重,从小就这样,改不了了。”六妗笑咪咪地看着五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扯着井绳的手却不停,“砰”地一声,吊桶磕在井沿,又是水花四溅。六妗赶紧出手扳住桶,那吊桶里的水眼见着只有一半了,于是五妗便叹叹气走了。
   “这是天然的泉水,甜着呢,清凉。”六妗放下水,先捧一口,凑上嘴喝了,笑颜顺着那甘甜的清凉渗开,嘴边、唇角漾开了花。六妗的笑是最生动的笑,这笑勾起所有的幸福的情绪,和井水一起沿着嘴角咧开,柿饼般的圆脸渐渐变成了喜庆的元宝。六妗不忌讳喝冷水,擎起吊桶又是两口,剩下的水往脚下一倒,粗大肥厚的脚掌便欢快地拍打着,如同戏水的鸭婆。井台四周泥花四溅。接着六妗便打上第二桶水、第三桶水。第二桶水往腰间倒下,任水如瀑布一般贴着脸挂下来,任乱发笼住脸颊披散下来,六妗“噗噗”地往外吐水,那表情如婴儿般纯净,尤其是嘴角咬着毛巾,右手扯住毛巾一角往眼睛抹水的动作总让人想起叼着奶嘴的婴儿。
   六妗做事麻利:几桶水兜头倒下,拿了毛巾,随意搓洗几下,便算洗了澡;几天下来的一堆衣服,搅上一些肥皂泡沫,不消片刻,便就搓洗晾晒完毕。六妗身上的衣服,无论哪种颜色,总比别人更深,总是带着一股洗不净的暗垢,襟角和袖口有种发亮的深沉。这样的深色,再打上几个补丁,六妗的服饰总是带着一种苦大仇深的阶级朴素。
   但这一切,都没有改变我对六妗的喜欢。因为六妗是唯一承诺给我西红柿吃,并真的让我吃上的大人。六妗家的西红柿种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菜园里,六妗的菜青中带黄,五妗说是水浇不勤。但六妗的菜照样炒了,嚼得津津有味。怪不得都说六妗胃口好,吃什么都长肉。在一畦黄绿色的青菜周围间杂着几棵西红柿的植株,上面吊挂着零零星星的几个青红色的果实。六妗摘了两个最大的,一个给了小表弟,一个给了我,接着看了看跟在身边挂着鼻涕、一直用眼神怯怯地瞟着她的阿九表弟,就又往西红柿植株中找了找,终于见着一个鸡蛋大小的青色果子,六妗伸手摘下,往衣角擦了擦,便随手塞进阿九表弟的嘴里,看也不看阿九表弟和着鼻涕皱眉吞咽的样子,便转身忙去了。
   菜园子从来就不是正经的田地,正经的田地在更远的地方,那里才有正经的农活。沿着青石板路,绕过郭氏宗祠,跟着木板车在黄土路上轧出的“吱嘎吱嘎”声,走了大约三两里路,眼前便是一道两人高的坡。三表哥放下木板车,卸下饭和水,一根扁担往肩上一挑,便顺着脚印踩倒的蔓草往斜坡上走。“台湾柳”伸出狭长的枝叶让人走得磕磕绊绊,野蔷薇在杂草丛中漫坡地爬,开着白色、粉色的花,朴素淡雅。正是夏日,日头暴烈,布鞋、解放鞋或是赤脚在坡上踩出青绿色的草汁,让空气中全都弥漫着一种泥土和野草的清香。爬上这道坡,踩着一样杂草丛生的田埂,从“台湾柳”的细缝中穿过,探出头来,便就看到了六舅。
   六舅正在田头抽着手卷的旱烟,一副享受的表情。田垄间整齐地码着拔倒的花生,以及酣然大睡的六妗。六妗蜷成一堆球状,一摊肉在如雷的鼾声中随着呼吸起伏,上头有蝴蝶在绕着飞,可以清楚地看到六妗从嘴角直挂而下的涎水,像一条线,直淌到脖子,睡中的六妗还不时地咂咂嘴,口微张着,像个刚喂饱奶还在吧咂着嘴的婴儿,笑颜在两腮的肉球边展开。
   每回在六妗家住下的第一天傍晚,五妗总是会来叫的,五妗让我到她家住下,晚饭也在她上面吃。六妗就说不要,六妗说这里有几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我在这边开心。五妗又客气了两句,便走了,走前一定会无奈地叹上一口气。五妗家在六妗家背面的一个高坡上,路有些陡,两边尽是灌木。我的内心选择也是六妗家。都说六妗邋遢,传说一年也难得洗几次灶台,我倒不觉得洗不洗灶台和能不能让你吃饱有什么关系。吃饭时,六妗总是为我盛第一碗,大碗的地瓜米中总是会有两块最大的地瓜。六妗家的厨房阴暗潮湿,六妗每回总是小心地提醒我注意地上打滑。这样的厨房就算灶台脏些也看不出来吧?六妗家共有两层,房间比较狭长,就算是夏日,也透着阴凉,只是光线有些差。六妗一家除了已经出嫁的两个表姐,六个表兄弟还有六舅、六妗都住在楼上。一楼的西侧是牛羊圈,留了门和房间相通,那里关着一头老黄牛和五六只羊。夏日潮闷的空气中牛粪、羊粪的味道在发酵,酿出一种带着酒一样沉的骚味。从牛羊圈旁路过,常有一种醉酒一般的呕吐感。六妗却不怕这味,经常是一个人呆在牛羊圈里,一呆就是十几、二十几分钟。有时她会跟小羊说话,摸着小羊的头,还学着“咩咩”地叫上几声,满脸调皮的笑意。晚上喂食牛羊的是二表哥上山割的各种青草,有时也拌一些饲料,白天便拉到山上放牧。下雨天了会喂些花生的藤叶,六妗有时会将青草或藤叶拿在手中亲自喂小羊。有一回大约是抓错了地方,我亲眼见着她将手在青草上死命地擦,出来时掌沿还仍然满是青草的汁液以及污秽的黑,像是一幅泼墨的国画。我知道六妗一定是抓着羊粪或是牛粪了,而且是拉稀的那种。六妗边走边叫着阿九表弟,她是要他继续自己的工作,还特地吩咐要清一清地上的牛羊粪,并用新土盖上。阿九表弟揩了揩鼻涕,不敢有任何争辩,低着头进去了。六妗把手在衣角又擦了擦,向着厨房走去,我鼓足勇气说了句:“六妗,你的手还没洗呢。”六妗似乎忽然醒悟,伸手想摸我的头,我一缩避开了,但六妗没有生气,仍然笑吟吟地说:“阿忠读书仔,懂得多。”然后便去井台那边洗手去了。
   那年头各家的日子都紧,记忆中奶奶也不曾给过我几回花生吃。奶奶给我花生时总要先往四处看看,确认婶子和堂弟他们不在时,才踮着小脚,将缸盖小心地挪开,把我叫近,往我的破口袋里放上两捧,于是我便飞奔着回自己的家了。但六妗出手更阔绰,她会把我的两个口袋装满,然后笑咪咪地吩咐我:“就在楼上吃,下去了表哥表弟看见了也会讨着要。”这时的六妗笑得好慈祥,感觉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六妗没有心计,她总是大大咧咧地活着,没有小心翼翼的客气。夏天里家乡的海盛产一种俗称“白蛤”的海产品,壳薄肉鲜,像蛏子一样地吐着舌。去了壳,割几段韭菜,用水煮了,不要搁什么调味品,便是上佳的美味了。要是讨得多了,弄一个坛瓮,用盐腌起来,几个月后便是下饭的良菜了。“白蛤”的盛产也看年景,老辈人的记忆中盛产“白蛤”的年份,庄稼收成都不好,所以孩子时我便听得这样的一句歌谣:“南海出‘白蛤’,饿死无刹甲。”那年夏天,六妗又来了,挑了两个竹编的大篮子,一双大脚把屋前的路踩得“啪啪”响。于是正在屋里忙着的母亲小声说:“你六妗又来了。”六妗来了,母亲便打发大姐、二姐陪着六妗去“讨海”,大姐、二姐心里头有些不乐意,那是因为无论讨多少,都是六妗的。母亲吩咐了:六妗大老远地来一回不容易,得多带些回去。每回看着六妗挑走两大篮子的“白蛤”,大姐、二姐都要生老半天的闷气。我们姐弟几个咽着口水,扒着灶台,用满含怨气的眼睛看着母亲,母亲知道:其实我们也馋得慌。
   但六妗不知道。午饭后,六妗便坐在小竹凳上,很舒坦地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笑容便像阳光一样地摊了一脸,她很亲切地叫着大姐和二姐的小名,让她们为她捉头上的虱子。大姐松开六妗的发绳,“啪”地一声顺手用指甲轧死了一只附在发绳上憩息的虱子。六妗头上的虱子好肥,一只只挺着可爱的小圆肚,将头深深地埋在六妗的发缝或头皮中,翘着尖尖的小屁股。大姐、二姐一捉一个准,左右两个拇指盖一碾,一只只的虱子便被轧破肚子,成了粘在指甲盖上的虱皮。更多的是虱子卵,一串一串的粘附在发丝上,挤破时发出的“啪啪”声一样地响亮悦耳。太阳暖暖地照着,天上的云舒舒缓缓地走着,麻痒痒的舒爽从头到脚地漾开。六妗很享受地靠着,眼睛微眯,那神情,如初生的婴儿一般明净……我们发现,六妗睡着了,甚至有了轻轻的鼾声。
   所有时间里的一切都会老去,六妗也会。六妗的孩子渐渐长大了,六妗也渐渐地老得没有了牙。就连我们自己也长大了,长着长着也老了。老得健忘,老得让记忆中的外婆山成了模糊的幻影。
   许多年未见六妗,听母亲说,六舅、六妗仍然养羊,只是不再养牛,却换成了圈养鸡鸭和兔子。于是我的脑海里便有了这样的画面:鸭婆大摇大摆地在门前踱着方步,有时也抽空拉下一滩稀屎,再用蹼掌踩出一个个梅花的印记;鸡公顶着红红的冠在井边的矮墙上单脚立着,做啼鸣状,“苍蝇树”让风吹着“簌簌”地落下许多苍蝇状的果实;兔子在满屋跑,有几只甚至就顺着楼梯跑上了二楼……
   后来,我还真就有几次在镇上的集市旁边看到了六妗。六妗蹲着身子,正在满脸堆笑地向人们兜售着她的兔子或是鸭公,有时也有红冠的鸡公。六妗头发已全白,稀稀拉拉地遮盖着头皮,脱掉了假牙的嘴说话时“嘶嘶”地漏风,只有那笑仍然透着孩童般的纯净。六妗的眼也花了,她一定看不到我。“六妗。”我在她身边蹲下,轻轻地叫了一声,时间恍若回到当年。
   据说六妗有了轻微的脑血管堵塞,医生说:可以适量地喝些红酒。试着喝了几次,六妗便有了心得,逢人便说起浑身舒畅的感觉——头不晕了,手脚也麻利了,困扰许久的各种病痛不适全不见了。于是六妗便泡了几坛酒,在屋里搁着,闲暇时便和六舅对坐着喝。有时不想生火做饭了,夫妻二人便就着花生或几块油饼之类的干粮,啜着酒,吧咂着滋润的日子。想来那一定是极其温馨的浪漫:六舅个性豪爽,生就的大嗓门,但在六妗面前却也细声细语起来。酒暖烘烘地上脸,天窗上漏下的点点阳光也是暖烘烘的,两只长耳朵的灰兔子顺着楼梯蹦上了楼,在六舅、六妗身旁温顺地伏下。灰兔子身上软茸茸的毛,就像日子一样地松软,光阴在婆娑的日影里显得那样温情。细瓷碗里的酒透着泌人心脾的香,将岁月笼罩得朦朦胧胧,仿佛一切都是昨日。于是六舅、六妗都有了一些醉意,将碗轻轻地撞出响来,苍老的笑声竟如孩童一样地活泼。
   六妗的离去很意外。听远房的一个表哥说:那天,六妗像往日一样地喝了酒,脸红扑扑的,脚步和笑里都是酒的醇香。六妗顺着那条青石板路走,她已经听到了不远处教堂里的钟声,六妗是特意赶着要去做礼拜的。可是六妗忽然就感到心有些绞痛,六妗就蹲下来。远房表哥说,六妗当时脸色苍白,他就扶着她往回走,六妗走了一小段路便就有些撑不住了,身子直往下倒……于是我能想像当时的情景:夕阳很软,像缎子一样把七彩的光铺在那条青石板路上,六妗的身子渐渐后仰,软软地躺在夕阳的怀抱里。六妗身上的酒香沿着青石板路溢开,让涂抹在她身上的夕阳也有一份醉酒的酡红。教堂的钟声一下一下地敲着,六妗最后的笑容飘向遥远的天空,如晴空一样的明亮……
   六妗的葬礼在郭氏宗祠前的一块空地上举行,致悼词的是个和六妗一样老的老人,步履蹒跚,但口齿却还清晰:“……德高望重,勤俭持家……贤淑善良,相夫教子……”通过扩音喇叭传出的声音在外婆山的天空回荡。悼词里的六妗有些陌生,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生可以不同,但死可以一样,在悼词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完美。但我仍然喜欢不完美的六妗,我将思绪跳脱悼词的内容,去聆听扩音喇叭发出的回声在白云之间的回荡,我似乎又看到了那孩童一般纯净的笑。一种温暖的情绪裹挟了我,我的感官世界里满是夕阳的酡红和醉人的酒香。

共 5460 字 2 页 首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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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用回忆的方式描摹了生活中一个并不完美的女人——六妗。也许正是因为不完美,六妗的优点格外引人注目,譬如六妗的爽朗,六妗的勤快,六妗的大方,六妗的善良……六妗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难忘,包括六妗的离去都是令人向往的,以至于从未谋面的人因了这些文字也不禁要去默默勾画一下这样的一个女人。文章内容紧凑,充满张力,令人过目不忘,回味悠长。推荐阅读。【编辑:上官欢儿】【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70826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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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欢儿        2017-08-24 23:55:09
  问好刘彻,感谢支持江山散文,期待老师更多佳作,祝您创作愉快!
上官欢儿
回复1 楼        文友:刘彻        2017-08-25 11:28:33
  谢谢!
2 楼        文友:上官欢儿        2017-08-24 23:57:55
  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喜欢六妗这个女人,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文字的魅力,也许二者兼而有之,也许没有任何理由,喜欢就是喜欢了。
上官欢儿
回复2 楼        文友:刘彻        2017-08-25 11:33:30
  有一种美丽,叫做"真实";有一种快乐,叫做"简单".六妗活得简单而又真实.
3 楼        文友:借双慧眼看世界        2017-08-25 09:12:43
  欣赏老师在,问好学习:我六岁的小手几乎抓不住它。奶奶的柿饼不是市面上那种玲珑的红,奶奶的柿饼暗黑中透着健康的橘红,饼面裂开的口像一张笑脸,丰满诱人。
走向太阳的路是烙人的,但太阳永远那么迷人!
回复3 楼        文友:刘彻        2017-08-25 11:37:13
  谢谢!互相学习.
4 楼        文友:平淡如水        2017-08-26 09:03:06
  祝贺佳作获得精品,祝您佳作不断!
不与他人攀比,只求自己进步!
5 楼        文友:娇娇        2017-08-26 10:11:55
  文章写意精彩,故事朴实。
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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