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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星月】 月亮月亮我的船(小说)


作者:满山红叶 探花,18735.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172发表时间:2017-09-01 13:09:22

1
  
   为了逃避巴掌和杀猪刀,我在微信里给大驴留下几句话,背起挎包,登上了去海岛的客轮。
   天空碧蓝如洗,雁阵排列整齐,它们背负着季节迁徙。我知道,路旁的狗尾草依然在秋风中摇曳,杨柳树的叶子还在院子里飞散,我的亲人,永远是种在心田的情结。
   离开土门沟,我告诉母亲,说出去远行。我的母亲目睹大驴永无休止的吵闹,也见过父亲对施暴的大驴搧耳光,大驴当时认错,过后故伎重演,所以,母亲找不到阻止我离家出走的理由。
   结婚三年,我的肚子一马平川,婆婆平时在小叔子家吃住,经常隔着一堵墙指桑骂槐,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大驴每一次去她那里,经过洗脑,回家就灌醉自己,撒酒疯,冲我拳打脚踢。更为严重的是:他亮出了杀猪刀!
   我不服,对婆婆说:“怎么知道问题就出在我身上,要不,我和大驴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婆婆用牙签剔着牙,将一截韭菜叶剔下,又抹在嘴里说:“大驴膀大腰圆,能吃能睡,哪来的毛病?我看是你们王家的根儿不纯正。小驴的媳妇一进门就怀上了,偏偏你不行!”
   大驴下手狠,每次我都鼻青脸肿,有一回,我的左眼差点被他打爆!
   婆婆掐着腰斜着眼,戳在院子里看热闹,没有上前拉一把。我记着小驴的好,他抱住了雄狮一样的大驴。
   “你想打死嫂子啊?!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干嘛往死里折腾人?你醒醒吧,大驴!出了人命,你不挨枪子?妈,你也是,你自个的闺女被女婿揍成这样,你不心疼?人心都是肉长的,妈,你就积点德,咱老刘家可老老少少七八口人!嫂子,你走娘家呗,赶紧走!”小驴回头向我使眼色。
   三草是小驴的媳妇,婆婆和她整日里谈笑风生,对我却挑衅生事。鸡崽子半斤重了,养着不容易,进了三草的菜园,也没吃几口菜叶,三草抡起铁锨给拍扁了。我捧着死鸡崽找三草,婆婆指着我的鼻子说:“有能耐自己看好了,别钻俺家菜园子,都是大驴给惯的。空有一张脸盘子,不下蛋的漂儿!”
   实在气不过,就问大驴:“三草和妈欺负咱,你不说句话?”
   大驴仰躺在炕上,丢一句:“你还有脸吵,吵个屁,你就是个漂儿!”
   我不敢养鸡崽了,圈一个栅栏养小鸭和小鹅。三草不是物,我下田除草,回来一看,几只小鹅小鸭肚子朝了上,原来三草给她的几棵苹果树喷农药,把小鹅小鸭都熏死了!
   一次次地调理我,我真的火了!我将两只小鹅四只小鸭扔向三草家的院子,等着她接茬。
   果然,她拎着烧火棍,从屋里出来破口大骂:“你个不下蛋的漂儿,今儿还在俺头上拉屎了?大驴哥,你管不管?你不管,我管!”
   大驴不在家,秋深的光景,大驴准在麻将桌上。
   “你个烂豁子,我教训教训你!”三草翻过墙,气势汹汹地向我扑来。
   我胸口那股子火沸腾着,燃烧着,这时变成了拳头。硬邦邦的拳头迎向三草,三草没防备,一下子跌倒在地。
   “叫你再骂人!叫你们合伙抓糊我!你是妈生的,我也是!”我骑在三草身上,左右开弓打她嘴巴子,积郁在心底三年的恨,一下子爆发。
   婆婆吓得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啊!格子要打死人了!”
   小驴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出够了恶气。小驴拽我一把:“行了,嫂子,你也别打了,让人笑话。”
   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舒了一口气。三草嘴角流血,见小驴没扶她,一头拱在小驴身上,又抓又挠,撒泼。
   小驴使劲推开了三草,吼了一嗓子:“行了!三草,你闹得还嫌不够吗?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别装混蛋!要不是嫂子一再忍让,你嘴巴子不定要被搧多少回了!”
   小驴转身就走。
   三草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你个狗娘养的我要和你离婚!”
   小驴走老远扔下一句话:“你随便!”
   婆婆一听三草连她都骂了,照地上呸了一坨浓痰:“打你活该!好赖不分,四五六不懂!”
   五亩地,我一个人侍弄,大驴好毒!
   他赌输了,回来摔盘子砸碗:“你个丧门星,你来了后,我的运气就不好,都是你的错!给我钱,我翻翻本儿,这几个倒霉老娘们划拉我腰包,我也叫她们出出血!”
   “你叫我上哪弄钱?我种地,给人做手工编织手套,也是一个月一结账,你不知道吗?”
   “臭女人敢不给我!”
   大驴扬起巴掌,我夺门逃了。
   仅剩的那点嫁妆是我做姑娘时攒的,这钱不能落到大驴手里。在他的拳头下,我早有了离家出走的想法,我怕有一天被他活活打死。
   挎着牛皮色包抄近路逃离土门沟,在靠近通往县城的柏油路上,我碰到了扛着一捆红高粱的小驴。他望着我的挎包,明白了一切。
   “小驴,我……”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小驴放下肩上的高粱捆,抿了下干裂的嘴唇:“嫂子,你……保重。什么也别说了,俺哥对不住你,你走吧,到了城里,遇到对你好的人……就嫁了……”
   “小驴,我……谢谢你。在这个家,你待我最好……我不会忘记的。”
   “呶,拿着,在外面多长个心眼,你是个难得的好女人……”
   “不不,小驴,我有路费,你收回去,你们过日子也紧巴巴的”
   小驴恼了,将几张汗津津的钱塞进我口袋,一猫腰,扛起高粱捆,掂了掂,又回头注视了我很久。
   “记得好好活着。”
   他的背影像一座山。
  
   2
   客轮划破海面,留下道道伤痕。望着苍茫大海,我心里塞满绝望,我就是一朵浪花,我的人生和浪花一样短暂。
   把原先用过的电话卡取出,投进了海里,母亲家的座机号我烂熟于心,不必寄存。
   船上一名穿旗袍的女子,叼着一支烟挪到了甲板上,见我依着栏杆远眺,吸了口烟,过来搭讪:“姑娘,你好像有心事,来这荒无人烟的孤岛做什么?”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女子温和地说:“我也是去孤岛的,从山区来的,以后你就叫我秋子。那里有招出海的男工,也招扒扇贝的女工,你要是没地方去,我给你介绍一家。扒扇贝,计件工资,一斤扇贝丁一元,手头快,一天一百元没问题。”
   举目无亲,或许,秋子是我上岸的唯一跳板。
   我跟秋子说,我叫格子。
   随着客轮泊岸,一片洁白的沙滩拥抱了我,我被岸畔那些倔强绽放的野花吸引。在裸露的黑色礁石旁,我想着遥不可及的村庄,落泪。
   秋子注定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际遇,她说:“走,我知道你没有去处,我带你去吕不韦家。”
   海滩上散落着一个个养殖户,遮着棚子,五颜六色的遮阳布连接成一处喧闹的农村大集市。经过几家扇贝户的工作场地,刚捞出锅的扇贝热气腾腾,透着诱人的鲜香,每一个工作现场都坐满不同年龄段的男女,他们围着纱巾,戴着凉帽,手里攥着一柄扒扇贝的长型刀子,仿佛聚精会神雕琢一件艺术品。
   骄阳似火,炙烤着海岸,我踩在坚硬的鹅卵石上,脚开始发烫。
   我不后悔。
   成群结队的黑脸琵琶,歌声嘹亮的鸥鸟,渔家下海归来的号子,普通民宅抻出篱笆墙外的鸭梨树枝,一排排晾晒着的海虹肉,小鱼干儿……赶海的女子挎着自家编织的竹篮,捏一杆鱼叉,带来海的信息。
   秋子读到我眼里的喜色,打趣说:“格子,你会爱上这里,尽管它的面积小得可怜,可它是一个疗伤的天堂。”
   “记着,吕不韦是岛上抓经济发展的副书记,去他家后,安排你什么活,你就做,工钱一分不会差。他家养了四台筏子,八个长年下海的工人,近来又多了一批妹子扒扇贝。”
   “对了,格子,吕不韦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叫吕梁,还没成家,嘿嘿。”
   秋子的弦外之音,我没理会。
   吕梁黄粱的和我有关系吗?此刻,我就想在一个地方重新体验人生,我还年轻,还有幻想。
   婚姻给我带来的阴影是我一辈子走不出的阴霾。
   吕不韦家的院子很大,正屋是七间双门独开的红瓦房,左右两边是平房,平房上有工人在晒海虹肉。正房顶上的烟囱升起蓝色的烟雾,一股子炖鱼的味儿扑面而来。
   早晨离开土门沟没沾一粒米,肚子咕噜噜地叫。秋子直接把我引进堂屋,一个干瘦的老女人坐在桌前打算盘,抬头见到我和秋子,立即站起身让座,倒茶。
   “你要么扒扇贝,要么跟吕梁的筏子去深海。”老女人扫了我一眼。
   “我可以吗?我是说,我在筏子上能做什么?”
   秋子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答应下来。我没接触过大海,很多事情无法预知,贸然接受唯恐弄巧成拙,拒绝又怕秋子下不来台,只好摆弄衣襟,盯着地上的瓷砖。
   “我试试吧,婶子。”
   “别叫婶子,我不习惯。喊我九姨呗。”
   “……九姨。”
   “嗯,秋子,她叫格子吧?看,嘴唇都干裂了,小青,盛碗米饭,把炖的黄花鱼端来!”九姨朝厨房吆喝了一嗓子。
   “九姨。姨夫还没回来呢!”
   “叫你端你就端,别磨蹭!”
   秋子转身对我说:“格子,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该做的已经落实了,路靠自己走,我还有事,你要找我,就电话联系。九姐,我走了,格子拜托给你了。”
   初来海岛的新鲜感,随着秋子的转身突然消失,也许,最长情的陪伴只有自己的影子。
   十点半,窸窸窣窣拖沓杂乱的脚步声碾过吕家宅院,我透过平房的窗玻璃发现一帮男人身着下海人穿的胶皮衣裤在堂屋门口,有的脱了下海行头,在水槽子前洗脸。他们毫无顾忌地说着荤话,他们的话叫我脸红。
   简单吃了几口渔家饭菜,九姨将我安置在西边平房的一个单间,和其他女工隔着一堵墙壁。
   整理好床铺,我翻出日记本,写了篇日记。阳光射进来,柔柔的,像一只温暖的手,倦意袭来,我依着被垛迷糊。
   这一觉睡到黄昏,女工们还没有下班。坐起来,枕边的日记本被谁翻,而且,在文字后面,有一段留言:相逢不如偶遇。
   我沉睡时有人来过,谁呢?秋子?
   女工们收工回来,叽叽喳喳。我在水槽边洗手,她们很好奇地看着我。
   “新来的?”
   “一定是,还用问?不过,九姨给她单独一个房间,估摸着是亲戚……”
   “管她呢,都是打工的,有一点能耐谁到孤岛?”……
   “格子,来吃饭。”九姨在正屋叫我。
   屋里摆了一张八仙桌,九姨和一个高个子、皮肤白净的大男孩紧挨着,四个长工在他们对面围坐。
   九姨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来,搁这坐。”
   饭是粘黄米和大米混搭,三个菜,一钵子汤,味道鲜美。我埋头吃饭,不时偷看那个白净的男孩子。
   “妈,你怎么安排格子的?我下海回码头抛锚时,秋子姐跟我说起这事儿。”
   九姨吞了一口炖黄鱼:“你筏子上不是少个端茶倒水的?她关照你们几个,晌午那一顿,就在筏子上做。”
   我的娘啊!筏子上都是大老爷们,格子一个女的方便吗?你想问题太简单了!再说,深海不知什么时候就突袭风暴潮,男工们会水,她会不?”
   九姨停顿了下,说:“这事我真没考虑,格子,要不你先做饭,做十几个人的饭菜,菜饭不用这一样那一样的,逢个节日,大不了包饺子。吕家在岛子上数一数二的讲诚信,有家风,你就一百个放心。”
   “妈,你是老王婆卖瓜。我吃好了,那谁,格子……,你慢慢吃。”
   “我咋把这茬忘了,格子啊!俺家小儿子,吕梁,傻大个儿,他不会说话,特别和女孩子一说话就脸红,你可担待些。”
   吕梁朝我点点头:“格子,相见不如偶遇。”
   原来是他?我点点头,咬着唇不说话。
   晚上,女工们来房间和我套近乎,我微笑着敷衍她们。
   吕梁进来,女孩子们都很兴奋,有个叫麦瑞的大眼睛女孩拉着吕梁一口一个吕哥,嗲声嗲气,令我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知道了其她女孩的名字:静怡,潘朵朵,斯琴。女孩的名字像孤岛上绽放的野花,很美。
   吕梁不好意思地看看我:“麦瑞别闹了,小心你未婚夫打你屁屁。”
   “他敢,借他一百个胆试试!”
   “梁子哥,你的天使在哪里?带来给大家瞧瞧呗!”斯琴的唇涂了口红,好像刚刚咬死一只鸡。
   吕梁掏出一盒阿诗玛烟,很礼貌地问我:“可以抽一支烟吗?”
   我说:“当然,这是您的家,我只是过客。”
   “呵呵,格子,每一个人都是过客,这是宿命,谁也更改不了。”
   吕梁吸烟的姿势很好看,他特意换上白衬衫,黑裤子,下巴上的青须明显剃过,整个人干净利索,有着魅惑人的风度和成熟的气质。
   吕梁说:“有书吗?借来一读。”
   挎包里有几本小说月报,虽然不是今年的,我喜欢这刊物。我对文学有着深度痴迷,但婚后杂乱无章的生活,把写作的那份冲动扼杀了,掩埋了。
   吕梁腋窝夹着我的一本小说书刊出去了。
   麦瑞撇撇嘴,妒忌地说:“梁子哥对你好客气,好敬重,看来是爱上你了,格子。”
   “不要乱开玩笑,我们认识不到十小时,何来爱?天方夜谭!
  
   3
   海岛的夜总是那么漫长,吕家正房和平房却很早就熄灯了。九姨在平房门口咕哝了一句:“都歇息,明早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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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读完了,眼眶也湿润了,小说充满了海水一样咸咸涩涩的味道。格子的婚姻是不幸的,老公大驴蛮横,小叔子小驴体贴,婆婆和弟妹尖酸刻薄……婚后生活的种种辛酸中反衬着格子的倔强不屈。婚姻的不幸逼迫格子选择了逃离,逃离后遇到了吕梁,遭遇了一场有缘无分的爱情。格子的婚姻和爱情都是失败的。倔强的格子并没有因此而颓废而是拿起手中的笔写下了《月亮月亮我的船》一书,月亮船载着令人遐想无限的红尘往事,抒写着:爱,这个悠久永恒话题。小说画面感强烈,情节跌宕起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扣人心弦。好文,推荐阅读【编辑:快乐永远】【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709022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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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快乐永远        2017-09-01 13:10:03
  问好红叶,感谢赐稿星月!
2 楼        文友:快乐永远        2017-09-01 13:11:23
  格子与命运的抗争中表现出的坚强勇敢,值得敬佩!
3 楼        文友:快乐永远        2017-09-01 13:11:49
  期待红叶更多佳作,祝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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