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燕董……燕董……不好了……”林帅边跑边叫喊。同事们远远地听见从楼梯间传来的声音，于是不约而同地离开座位，迎着叫喊声跑向楼梯口。只见小林满头大汗，怀里抱着装有书画的袋子，正气喘吁吁地努力爬上最后几节台阶。
　　 吴琳丽看见胖子林帅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样，乐得忍不住嘲笑道：“哟，这是减肥呢，有电梯不坐，从一楼爬到十七楼。别中午一个人吃掉一份双人餐哟。”
　　 林帅瞥了一眼，没有理她。此刻，他没有闲功夫与她拌嘴。林帅抱着袋子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宽大的身躯从拥堵在楼梯口的同事中间挤过去，径直来到燕董事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他没有敲门，一是心里太急，二是空不出手来。他用右肘抵开门，接着依靠后背的力量将门完全推开。
　　 燕董事长正在与贾经理商量事情，见林帅进来吃惊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她看了一眼手表，“这都几点了？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车没了……电梯人太多……我爬上来的……怎么办？”林帅一边大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燕董事长微微皱起眉头：“你喘口气，慢点说，什么没了？”
　　 林帅将袋子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干咽了几下口水，说：“我刚去一楼洗车铺取车，咱们公司的奔驰车不见了。”
　　 “怎么会？早上我上班经过时，还看见洗车铺的周老板正和他的老婆一起擦着那辆车呢。那会儿也就八点左右吧。”贾经理说。
　　 “是呀，刚才周老板也说是洗好了，跟我说停在院子口，可是我找了半天没见到车呀。”小林越说越急。
　　 “你确实好好找了？”贾经理问。
　　 “那当然，一楼的院子也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一辆车我还能看不见呀。”
　　 燕董事长摆了一下手，说：“好了，好了，老贾你下去问问周师傅，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接着她从提包里掏出自己的汽车钥匙，递给小林：“拿着，你开我的车去，先把书画给主展方送去。”
　　 小林用手背抹了抹脸颊上的汗，应声抱起书画匆忙出去了。贾经理见小林走了，叹了一口声，说：“我去瞧瞧，您先别着急。”
　　 燕董点点头。
　　
　　 二
　　 高速路上，胡飞将汽车开得飞快，他一面抽着烟，一面随着音乐在方向盘上敲打着节拍。
　　 “大哥，这车还真不错，好开，贼溜。”胡飞跟坐在副驾驶上的高一明说。
　　 “我一眼就看到这车了。”高一明嘴角向上一扬，得意地笑起来。
　　 “不会出事吧？我们这算盗车吗？”胡飞用试探的口吻问。
　　 “盗车！谁盗车了？我们是借车好不好？”高一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这并不是昨天朋友借给我们的那辆呀。”胡飞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你瞧瞧你那点出息，不是借的那辆有什么关系，就说不小心开错了，不就完了吗？再说谁会问你呀，你小子没事，瞎紧张什么呀，真没出息！”高一明说完抬手就给胡飞后脑勺一巴掌。
　　 “哎哟，大哥，别真打呀，你打死我，我也不见得能多长出一个胆来。我妈说怀我时，她面疙瘩吃多了，所以我生来就是面糊子的性格。”
　　 “哟……哟……瞧把你小嘴能的，你就是一个孬种，找什么理由。你怎么不问你娘为什么要吃面疙瘩呀？不弄点牛呀，羊呀，多吃点。”
　　 “还牛！还羊！还多吃点！我娘那会儿多穷呀，没直接把我饿死在她肚子里就不错了。”
　　 “呵……你知道呀，还废话，你好歹长点出息呀？”
　　 “大哥，我现在跟着你，算不算长出息了！”胡飞朝高一明露出巴结的笑容。
　　 高一明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两巴掌，笑着说：“你小子，就这点本事，会拍马屁。”
　　 “大哥，瞧你说地，我这怎么能叫拍马屁呢，再说你也不是马呀。”
　　 “那我是什么？”高一明故意问。
　　 “你怎么也要算是一只虎吧！所以我怎么也不能拍你是吧。不是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吗’？”胡飞越说越来劲。
　　 只听见又是“啪！”的一声，高一明又将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胡飞的后脑勺上。胡飞立即缩起脖子，“哎哟”一叫。
　　 高一明一面大笑一面用手指着他，示意他好好开车。
　　
　　 三
　　 周老板焦急地在他的洗车铺子前走来走去，远远地见贾经理向他这边走来，急忙迎上前。
　　 周老板走近后，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哭腔说：“贾经理呀，这可怎么是好呀，这车怎么就不见了呢？”
　　 “这要问你呀？”贾经理表情严肃。
　　 “是呀，是呀，都怨我呀。这一大早来洗车的人多，个个都催着要快点，说是赶时间。你们都是大爷呀，我们擦车的是谁也不敢怠慢呀。这不，一个不留神，你们的车就不见了。”
　　 “你生意再好，也要保管好车。这车又不是白菜，丢了就丢了。”
　　 “是，是，是。”
　　 “你是真的不知道车去哪了？”贾经理又追问了一句。
　　 周老板一听急了：“哎哟，贾总呀，你这话说的，我是真不知道呀。”
　　 “那我们可要报警了，如果你有不方便的，其实现在还是可以跟我说的。”
　　 “我是真的啥都不知道了呀，我洗好后，就停在那的呀。”
　　 “那行，有你这话就好，我可明的跟你说，事关重大，我现在就上楼回办公室报警去。”
　　 “好，好！报警好。”周老板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
　　 贾经理冷冷地看着他，不再说话。周老板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位贾经理心里总是怯怯地。
　　 接着贾经理围着这不大的汽车铺子走了一圈，见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准备赶紧回公司向燕董事长报告。临走之前，他又停了一秒，盯着周老板使劲地看了一眼。周老板被他突然停住一望，吓得连忙将头低下。
　　 贾经理三步并作两步回到燕董事长的办公室。
　　 燕董见他眉头紧锁也就猜出了七、八分，但还是心存侥幸地问：“怎么样？真丢了？”
　　 “是的，而且丢得奇怪。再说，谁会大白天的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明目张胆地将别人的车开走呀？”
　　 “行了，别说了，报警！”燕董果断地说。
　　 贾经理愣了一下，连忙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打完报警电话，他神情严肃地说：“警察一会就来。”
　　 “嗯，这事是太奇怪，还是交给警察处理比较好。”燕董说。
　　 “小姨，听说公司的车被偷了。”吴琳丽一惊一乍地跑了进来。
　　 燕董事长瞪了她一眼。
　　 吴琳丽连忙笑着改口道：“燕董，听同事们说，咱们公司的奔驰车被偷了？”
　　 燕董将身体靠向椅背，不紧不慢地说：“不知道是不是被偷了，已报警了。你们都安心工作去，这事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大伙的私家车也经常在他那里洗呀。大家都说一定是那个周老板串通偷车贼干的，不然这大白天怎么可能把车偷走。”
　　 “别瞎说，你们这些孩子胡说什么呢。你们怎么就知道跟周老板有关系？人家虽然是个洗车的，但人穷志不短。而且在这个地方干了这么多年，不会的，别乱猜了。我看周老板是个老实人。”燕董说。
　　 贾经理连忙接过话：“燕董呀，还真别怪这帮年轻人瞎猜，这次我也觉得那姓周的有点问题。”
　　 “老贾，不会吧？”燕董听到公司里这位一贯谨言慎行的元老级人物也这么一说，不免也狐疑起来。
　　 吴琳丽见有人支持她的说法，兴奋地说：“看看，老贾也这么说。”
　　 燕董白了她一眼：“没礼貌，老贾也是你们这些小丫头叫的？”
　　 贾经理干笑了两声，说：“我是老了，叫老贾也没错的。”
　　 吴琳丽笑着伸了伸舌头。
　　
　　 四
　　 胡飞和高一明将车开下高速路，向一市镇开去。穿过市镇的中心繁华区域来到一个较偏僻的仓库区。
　　 他们还没有下车，仓库里就走出来几个人。走在领头的那人，一脸横肉，身上的衬衫敞着，露出黑色的背心和乌青的文身。
　　 高一明推门下车，笑眯眯地走向那人喊道：“青哥，好久不见呀，没忘了兄弟我吧。”
　　 “哦，是你小子呀，我以为是谁呢！鸟枪换炮吗！开这么好的车。”大青认出高一明后，高声笑答。
　　 高一明上前给大青递了一只烟，帮对方点上火，自己也点了一只。
　　 “青哥，我这车不错吧，兄弟我这两年挣了一点钱。过去呢，全靠青哥罩着，以后还望青哥继续多多关照。”
　　 “一明呀，依你现在的样子，你该关照哥哥我才是呀。瞧瞧你开的车，就这点，哥哥就不如你。”大青边说边用眼睛瞅着那辆车。
　　 “哪里，哪里。青哥你是不显山不显水的高人，不像我们有两个子就到处显摆。”
　　 “行了，你小子别尽说好听的，你来有什么事吧？开门见山直说吧！”
　　 高一明向四周看了看，又望了望大青，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大青见状，用眼神示意周围的人全走开。
　　 高一明见其它的人都走了，便将身子贴近大青，并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低声地说：“青哥，我知道你从里面出来后，嫂子怕你再出事，不让你做以前的生意。”
　　 “怎样？”
　　 “你现在搞的这个运输业能挣多少钱呀？”
　　 “你小子究竟想说什么，痛快点！”
　　 “我手上正有一个巨挣钱的活，算你一份。”
　　 大青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他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抽着烟没有答话。
　　 高一明见他不做声，心里有点急。于是继续说：“大哥，你现在是不相信我了？还是胆子变小了？”
　　 大青突然脸一绷，肩一抖，将高一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用力甩开。唬着脸，生硬地说：“你才胆子变小呢！总要靠谱的才行吧。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哥哥可没空陪你玩了。”
　　 高一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握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伸到大青眼前，展开手掌。
　　 大青一看，双眼立即喷出“火花”。他刚想拿起细看，高一明立马握起了拳头，并将那东西死死地攥在手心里，并得意地歪着嘴干笑了两声。
　　 大青见状连忙赔着笑脸说：“就知道你行，兄弟最靠谱。再让我瞧瞧，是真的吧？”
　　 “哎哟，你这说的，还‘真的吧’！”高一明把那‘吧’字叫了分外的响亮。
　　 大青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小点声，接着一手拉着他，一手搂着他的肩膀，将他推进旁边的一间小屋。一进门立即将门关上，拽着高一明紧握着那东西的胳膊，嚷着给他再看一看。
　　 高一明依旧一脸的不高兴，大青见他还在生气，便满脸堆笑，双手合十，像舂米似的上下晃了两下算拜谢过了。高一明这才将东西放在大青的手上。
　　 这是一枚古铜币，上面“壮泉四十”四个字清晰精美。大青对古钱币甚有研究，他知道这枚古币是西汉末年王莽政权时期铸造的，因为流通时间不长，铸造量又不大，现在已极其罕见，所以它的价值自然不菲。他小心翼翼地来回翻看，因激动脸也变成了绛红色，拿着古币的手正微微颤抖。他正看在兴头上，高一明一把将古币从他手里夺了回去。
　　 “别……别！让我再看看！”大青央求着。
　　 “我要走了，不瞒哥哥你，这类的好东西，我还有。怎么来的，你也懂。咱们以前是干什么的，就不用多说了。你要加入，就算你一份。”高一明双手插在裤兜里轻微地摇晃着身体等着大青的回答。
　　 “兄弟呀！你看，我在里面呆了这些年，你嫂子不仅没有嫌弃我，还一个人把家里老老小小照顾得挺好。我一个大男人不能再……”大青苦着脸说。
　　 “行了，行了，你不想再干就算了，算我没来过。”说完高一明就准备往外走。
　　 大青一把拉住他：“别急着走呀，你手上那玩意让给我成不？”
　　 “你要这个？”
　　 “是呀。你从那里搞出来的不是不止这一个吗？这个就让给我吧。”
　　 “哥哥，你知道这玩意的价钱吧？”
　　 “我知道！我知道！”说完，大青伸起一根手指。
　　 高一明一看，用鼻子发出“吱”的一声。大青吓得将那伸着的手指慢慢地弯了下去。
　　
　　 五
　　 警察将汽车离奇消失的经过做了一番仔细地了解和调查，并且调出了监控录相。原来那奔驰车洗好后正好停在一个监控摄像头的下方，画面清楚地拍到两名男子上了那辆车并将它开走。可是这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开别人的车？大家都还不清楚。
　　 老贾陪着燕董回到公司，刚进门洗车铺的周老板便从里面窜了出来，想必他已在这里等了好久。
　　 他一见到燕董，连忙哈腰迎上前，耷拉着他那张皱巴巴的脸说：“燕董，我听说警察拍下那两个偷车的了，那就是跟我没有关系了，对吧？可是这警察一来呀，我那铺子就没人来洗车了，这可怎么办呀。”
　　 贾经理忙答道：“周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铺子里没有生意，跟我们说得着吗？”
　　 “不是呀，贾经理，警察到我铺子里找车，大家自然不敢再把车放在我那洗了呀。”
　　 “车在你那丢的，警察不去你那里调查，去哪调查？”
　　 “是的，是在我那丢的。可是这附近的人说得太难听，说我是那偷车贼的内应。”
　　 “你觉得呢？”贾经理冷冷地回了他一句。
　　 “你……”周老板顿时哑住。
　　 燕董在一旁看不下去，说：“周老板，这事警察正在调查，究竟怎么回事还没有搞清楚。我们公司的车被偷了是个损失，你铺子没人来洗车也是个损失，但你找我们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个人相信你跟盗车的没有关系，不过我们也要工作，你在这也影响我们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