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挣脱
Lina是个漂亮的日本姑娘,我一直没有问过她的日本名字。我心里总觉得叫她lina比起山田贞子之类的要亲切很多。
她是我的病人,一段时间里,我们熟识了。这个职业并不容易和病人成为朋友,只是与她交谈和相处中,我感觉很放松愉悦。她每次提出问题都会提前征求我的意见,态度中的真诚和尊重,我在大多数人身上没有感受到过。
“你好吗?这个周六上午我们可以见面吗?”是她发来的微信。
我知道她是一个基督徒,非常想和我分享耶稣基督的故事。
周六上午9点我们见面了。
她给我带来了礼物:一本《圣经》和一袋大枣核桃。大枣核桃是我推荐她买的。(她身体有血寒症,属虚寒。一个男人专治妇科疾病,在这个社会环境里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心情存在,好在是中医,不是妇产科。)她说这个很好吃,所以拿来和我分享。
信仰这种东西,在短时间内很难形成。她很清楚,所以并不着急的样子。她是个很好的老师,对于如何引导我的好奇心,调动我的主动性做的恰到好处。
“你认识上帝吗?”
“听说过。”
“你怎么认为他的呢?”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我觉得那只是人们撰写出来的神话人物。”
“你觉得我们从哪里来?是猴子变来的吗?”
“或许是从大海里的某种生物,不一定是猴子。”
“也就是说,并不确定我们从哪里来的,是吗?”
她的笑容实在甜蜜,明朗。我领略到了一个女人柔和的笑容力量。
“那么《圣经》中,有很明确的答案,你想知道吗?”
“其实,每个人都想知道,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是生活让人们没有时间过多的思考这些问题。”
“对的,很多人放弃了寻找答案。为什么呢?有些人觉得这些事太深奥,有些人担心问这些问题被嘲笑,有些人认为这些问题应该留给宗教导师去探讨。其实这些答案都在《圣经》里。你愿意和我一起学习吗?”
我说好的。然后我们从《上帝是个怎样的神》开始学习,而并非从创世纪开始。学完后,她让我把我的疑问提出来。然后她翻找了《圣经》的章节,解释给我答案。
从这后,我们确定了每个周六一起学习一个小时的计划。我应该是迷恋上她的温柔和美丽的眼睛。也或许这是上帝的旨意。
我是个懦弱的男人,在寂静的黑夜里,我清楚的看到过它的样子。她之于我,我想到了一万种可能和十万种不可能,在比重失衡的情况下,我选择了逃离。
想不见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我一个都没有说。这是我的素养出了问题,也是我自私的心魔在做崇——我想到她的日本国籍,也想到她的信仰,糟糕的是我想到了以后,很久以后的事情,如果发生了战争,如果宗教被攻击等等。
她给我发过三条短信,问我怎么了,还好吗?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都没有回应。后来她没有再联系过我。
日子不会因为失意这个虚无的玩意停滞。我在酸、苦、干、辛、咸的药草里,经方中逡巡,闻到的是清香入鼻。
少腹逐瘀汤这个方剂在《医林改错》下卷,方歌:少腹茴香与炒姜,元胡灵脂没芎当,蒲黄官桂赤芍药,种子安胎第一方。此方剂治疗女子虚寒证上是上乘之选,对于阴寒不育症也有良好疗效。我在此方基础上斟酌加15g红花,剂量还不够……
主任来了电话:“小何,今天晚上有个聚会,下班的点你就来啊,在凯悦,同事们都来。还有,千万别带东西,自家人聚聚,记得啊!”
我一头雾水,打了电话问了同事,同事说他也不知道,但是他会去。
主任是院长的老婆,在我来上班的半年多,她对我虽不亲切,倒也客气。
去吃饭,该带点什么东西才好,但她告诉我千万别带,我就犹豫了。最终我什么都没有带。
车库里碰到了电话的同事,他手里提着一个大红色礼盒。笑嘻嘻的和我打了招呼。厅门口,主任穿着紫色的连衣裙,看起来雍容华贵。她笑盈盈的眉眼,很慈柔。进入厅里,看到右手侧有个大玻璃盒子,其他科室的同事也来了很多,他们都往里面塞了红包。我有些慌张起来,口袋里就三百多元,总不能支付宝吧?其实我真的有这个念头,又觉得不妥。手心在紧张中冒出了汗,往里面张望,大屏幕上打着“生日快乐”的字幕。
嬉笑欢快的堂皇里,我象一个身处闹区的暴露狂,在惊慌中任人意淫或嘲弄。我觉得脸色发烫,冲出大厅。主任还在门口迎着客,她大声说:“慢点,赶紧回来啊!”
海风中有细细的雾毛,象雨象雾,冰冷的打在我脸上。路边那个用海玻璃做成的海螺,也在嘲笑我的愚拙。
我取了钱,买了红包装上,鼓鼓的。天色早就黑了,主任还站在那:“你这孩子,就等你了,赶紧的。”我把红包递给了她,她拍着我的肩说,太客气了。
我从未被这样重视过,她也没有这么亲近过我,一下子,我觉得生活并不是那么残酷,还暖暖的。
我喝了很多酒,至于要加多少克红花,我想明白了,30g,红花的活血化瘀功能会更佳。
我还借着酒劲给她,lina发了微信。
她回我了:“终于看到你的消息了,很抱歉,我错了。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让你生气了,不联系我了。”
我回:“你没有做错,是我有事情了。”
她回:“真的吗?那你还好吗?”
她的柔情瞬间俘获了我的灵魂,是灵魂,我确认。我不想再做一个懦弱的男人,什么国籍,什么宗教,去他妈的吧!
“我很好,能见你吗?”
“我和我的丈夫现在在哈尔滨,我们打算长期居住在这边了。但是,我可以介绍其他的朋友和你一起学习,可以吗?”
“可以,谢谢。但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脱掉衣服,将身体浸泡在海水里。海水凉的实在,倒映出的灯火辉煌里,有我用肉眼看不见的蹊跷和规则。
海水在渐渐退去,我被搁在绵细的沙滩上,和贝壳、海草、海星一样安静。
我不能为这个世界带来惊喜,还注定留下些脏污,比如我死后腐烂的尸体。死亡从来都不吝啬,时刻张着血盆大口。五灵脂不过是一坨鸟的粪便,却欢畅的在人类中留存.我体内奔腾的血液何时象这怒吼的浪涛,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飞溅起想要的浪花?
天亮了,太阳升起来。
我知道国籍、宗教在我心里是永远跨不过的栏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