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
　　
　　 还记得小时候，异常寒冷的冬季
　　 玻璃上会结出华丽、晶莹的霜花
　　 阳光照上窗子，霜花开始融化
　　 为这短暂的盛开，我流过无数次泪水
　　
　　 时间在递增，我的心却日趋麻木
　　 除了雨后的蛙鸣，夏日的蜻蜓
　　 再没有什么能唤起我童年点滴的记忆
　　 这么多年了，我正一步一步丢失自己
　　
　　 如果可能，我要回一次童年
　　 回一次故乡，回到青砖灰瓦的老屋
　　 回到父母身边，他们还是1972年的样子
　　 回到哥哥姐姐们中间，在土炕上，和他们滚在一起
　　
　　 我要再看一次，霜花里那些美丽的植物
　　 她们绿叶青枝，尽管叫不出名字
　　 我也要记在心里，那
　　 是神所赐，是这薄凉的尘世里的一丝暖意
　　
　　 夏夜，在水田
　　
　　 在乡下，总会有一些活计安排在夜里
　　 比如冬天整理农具，初春挑选种子
　　 下洼地里的水稻，从插秧的那一天起
　　 就注定有无数不眠的夜晚，和我一起度过
　　
　　 从果园施完肥，或从玉米地清完杂草回来
　　 顾不上吃一口饭，就带着水泵
　　 来给水稻浇水。这新绿的秧苗
　　 是一年的希望，谁也不敢怠慢
　　
　　 水被抽出来，沿着水渠缓缓流动
　　 我先打开一畦田埂，稍后渠水拥堵
　　 我再打开第二畦。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多年来我习惯了，一个人就这样熬到天明
　　
　　 有人在稍远的地方，做着同样的劳动
　　 有时我们用手电筒互相晃几下，有时刚喊出一句话
　　 对方的回音就淹没在一大片惊起的蛙鸣里
　　 更多的时候是蹲在渠埂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渠里的流水叮咚悦耳，稻田里的流水
　　 却没有声音，稻秧才开始分蘖
　　 透过稻秧的空隙，能看见夜空月朗星疏。
　　 村庄里的灯火却在渐次熄灭
　　
　　 浇一次水，能挺上三五天
　　 再来的时候，能明显看得出
　　 稻秧长高了多少。我有耐心伺候她
　　 给她施肥打药，看她扬花灌浆
　　 我从来不干那种事：
　　 梦想着一觉醒来，金灿灿的稻穗从眼前铺到天边
　　
　　 余晖
　　
　　 推土机推倒最后一间房熄了火
　　 围观的人闭上嘴四处弥漫的烟尘
　　 在落日的余辉里泛着光
　　 有人被呛得咳嗽起来弯下腰
　　 好像要吐出肺来直起身时
　　 我看见他的眼里蓄满泪水
　　
　　 这一年前的景象隔几天
　　 就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搬到邢庄家园
　　 也是拆迁后重建的小区过上了
　　 似乎和城里人一样的生活
　　 只是在接不着地气的六楼
　　 始终睡不踏实半夜醒来
　　 隔窗看不见豆角架也望不到月牙儿
　　
　　 那天的夕阳仿佛一颗巨大的泪滴
　　 噙在我的眼里迟迟不肯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