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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星月】迁徙的候鸟(小说)


作者:小野菜 秀才,1153.5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959发表时间:2017-10-16 12:48:03


   一
   2007年的秋末冬初。江南的气候还是比较暖和,稻田里收走了稻谷,只剩下了一丛一丛竖着晒干了的稻草。收割时掉落在田里的谷粒和着各种昆虫,全暴露无遗。正是候鸟觅食的好时机。
   一只大黄狗突然扑进田里,惊得几只候鸟“嘎!嘎!”的叫着,扇动翅膀像离弦的箭冲向天空。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又不舍地落到另一丘田里。大黄狗又跑到另一丘去,像是又意在驱赶似的。几经这样的折腾,候鸟们干脆飞到附近丘陵的树林子里去,惹不起我躲得起。大黄狗在田里翘着头,望见鸟儿们躲在高耸的树林子上,只好无趣地返转身兀自离开。
   天空中星罗棋布的云层,恰似天女散花一般,被风一吹,正向西边慢慢聚集。不一会儿就连成了一大片厚厚的乌云,天一下子就阴沉了许多。陈老拾吓坏了,想必是要变天下雨了。
   这秋冬的雨一下起来就像老太婆的唠叨,没完没了。不过要下也不像春夏之雨,说来就劈头盖脸的打过来。而有点像裹脚的小娘们回娘家,总是迟迟不肯出门。陈老拾趁着这不明不暗的天,把三亩地的稻草全打成把,再一担一担挑回家。因为,这稻草是江南农民用于过冬的好材料:把它拾掇拾掇干净,往床上一铺,面上再放席子和被单或毛毯什么的,不亚于城市人的席梦丝,即揉软又暖和;若冰天雪地断了柴火时,还可用于生火做饭;同时又是耕牛越冬的主要饲料。
   当陈老拾挑起最后一担稻草时,他担心的这场雨,终于像筛子筛糠一样,纷纷扬扬地开始下了。陈老拾肩着一担稻草,在田埂上一路小跑。稻草在肩上,随着脚步一上一下震得“沙沙”作响。这声音尤如哑巴人憋屈了一肚火,无法倒出一样,气从喉咙中一点点挤出怪难听。
   刚进村口就碰上村小组长陈无星说:“老拾呀!晚上去我们陈家大祠堂开会。五年一轮换的土地承包今年到期了。”
   “哦!好。几点呀?”
   “你没什么事吃完饭就过去呗!”
   其实,对这一轮的土地调整,老拾心里在打鼓。
   刚码放好稻草进厨房,妻子就说:“这次怕是我们家得不到承包地了。”
   “怎么得不到?”陈老拾心里虽有点担心,但在妻子面前还是心信满满,志在必得。
   “我听村里人的冷耳朵,这次分地,好象说后来插进村的都不给。”陈老拾一家是在1992年初才搬迁过来的。
   “这地又不是哪个爹娘肚里蹦出来的,都属国家政府的……。”
   “唉!话虽这么说,可现在农村办事有几样是按国家政策来的?以前要交公粮和各种摊派费时,大家都不肯要地,都主动把地送给村里。现如今一切全免,国家还倒给补贴了,就人人争着要地。”妻子一边说一边摆上碗筷,还为老拾斟了一盅牛膝五加皮酒。这酒是老拾自己采挖的中草药配制而成,目的是用于祛风除湿强筋健骨。老拾劳累一天后,都习惯晚餐饮上一盅,以消除疲劳。陈老拾呷了一口酒,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慢慢嚼了起来,好像这过日子就像吃花生米,嚼得满口喷香,真正吞进肚里的却没多少。
   陈老拾去祠堂开会的路,要经过本房陈国屏的门口。陈国屏的字辈与陈老拾爷爷同辈。也是陈家村辈份最大一个,人称族长。但年龄只大陈老拾十几岁而已。可农村人有按辈份称呼的习惯。见国屏家亮着灯,门紧闭着。老拾便走到窗户口:“国屏公(农村称爷)!国屏公!”连叫两声,不见应。老拾就用手:“嘭嘭!嘭嘭!”在窗户上连敲二阵后,接着又大声喊了两声:“国屏公!国屏公!”只见里面:“咳咳!”后问:“谁呀?”这国屏一向身体不好,年纪还不到七十就弓着背,满脸的皱纹和老年班。身体骨瘦如柴,曾做过N次胃切除手术,最后一次是把胃全部切了才保住了性命。别看他整年病魔缠身。可在陈氏族人面前只有他敢讲真话直话。在族上对本房也挺关照。陈老拾搬过来这盖房落户等都是他一一跟着办理的手续。对国屏公十分敬仰信任。所以,不论大小事都会先听他的指教。
   “我!陈老拾。”
   “哦!老拾呀!有什么事么?”
   “不是说五年一轮的土地承包期到了,今晚在祠堂开会么?”
   “哦,这事呀!知道,你去吧!我今晚身体不舒服,已睡下了。”接着又咳了两声,灯也熄了。
   老拾本想跟着族长一起去,有个帮衬,到说话时他也是一个顶两。现在他只好兀自忐忑地向祠堂走去。
  
   二
   还是清朝时期,有一班毛贼,打着与官府着对的旗号,所到之处无一不烧杀抢掠,扰得鸡犬不宁。陈家村正处在乡公所在地。听说毛贼不日就要来围巢乡公所。当时陈家村人怕火烧寺庙祸及池塘,都成鸟散状。各自逃奔别处。而陈老拾的祖爷就躲到离陈家村十几华里的山凹里,一个只有三户人家的东恒小村居住。后毛贼被政府军平息了,大家又都各自返回。唯有陈老拾的祖爷,舍不得东恒村的好山好水,在东垣村扎下根,枝繁叶茂地育了六代,共有几十口人的大家。陈老拾就是这五代的成员之一。
   1980年国家开始实行分田到户,联产承包时,老拾正在部队服兵役。这时东恒村已有十几户人家了。但还是他老拾的陈家人多。老拾有四兄弟,他最小。而且又过继在叔叔名下,叔叔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寡人。所以,当时小村分山和田时,按家庭人口拿。陈老拾只有两个人,后上面有文件规定,凡是现役军人要多分一个人的地。因此陈老拾就共得了三个人的山和田。
   1982年底,老拾丢下钢枪握起了锄头。那时没有打工一说,农民的收入来源,全靠地里的稻谷。而一亩地的产量毕竟有限,要多产谷就必需多要耕地。开始三个人的地完成公粮和摊派款,还免强可糊口度日。后来随着家庭人口的增多,孩子的长大,家里的开销逐年增大,这三个人的地明显不够。老拾便向村组长陈春生申请要地。春生是堂兄见老拾来要地便说:“有,分田时,只是把平地的田分掉了,山坑地还留有机动田。目的就是让你们后来成家生孩子的可领到田。”
   “那山坑地田公粮和上交与平地田有相差么?”
   “当然不同,平地田大块,路近。省时省力又省工负担就多,山坑的田费力费时又费劳自然负担就少。如负担与平地田一样,谁也不肯要山坑的田。”
   “哦,那我再领三个孩子的地吧。”
   “可以,看你是要石含坪的,还是妩岭的,还是狗脊岭的。只有这三个地方有。”
   老拾想了下:石含坪不远就在村后的山坑里,妩岭也不算远,狗脊岭最远。便说“妩岭领两个,石含坪领一个人的田。”
   第二天,就跟着村小组会计和组长春生带着丈量地的长竹杆,算盘,及计帐薄先来到石含坪。山坑地都是弯弯曲曲的梯田,越是坑头上坡度大,田块越小,越靠近坑底坡度缓田块就越大。老拾指着坑底几丘大田说:“我就去领那几丘田吧。”
   会计说:“那个已经被人领去了。这里只有中部以上还没分掉。其实呀!肯领中上部的田。”
   老拾问:“为啥?”
   会计笑着说:“你没种过地不知道。这坑里灌溉的水都是坑头上面的泉水。往下流。一但遇到天旱不下雨,泉水只能灌到中部,坑底的就会旱死。”老拾一听,觉得有理。‘
   春生丈量,会计记录和核算。一个人的地是一亩四分。陈老拾也跟着做标记,领一丘,在田埂上铲一锄草。领完这一亩四分地。总共数了一下是45丘。石含坪领完,再到妩岭领了二个人的田。
   六口人共有八亩四分地。除去四分地栽种蔬菜,还有八亩地可种植水稻,其中三亩可种植两季。单面积就有十一亩。每亩获利一百元,也有一千一百元。除去农用开支500元,也还有600元。再计划养二头猪,过年时卖一头,自己宰一头。一个六口之家在当时日子温饱不用愁。
   可计划往往不如变化,离现实还差了一大截。就像蹬山运动员攀登珠穆朗玛峰峰顶一样,要实现计划目标,“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缺一不可。而陈老拾这三个条件除了天时与其他人一样,后二个都与众不同。其它人平地田多,山坑田少,家庭劳动力也多。而他恰恰相反,平地田少,山坑田多。家庭劳动力只有自己一个。
   而生活的风雨总是畏强凌弱。一场疾风骤雨对根深枝繁叶茂的大树来说,只是摇摆几下;而对于刚由苗长成的小树来说,不是折腰断枝就是要被连根拔起。
   离谷雨插秧只差三天了,别人家的田都已三犁四耙地耕整得泥烂如浆,田平如镜,只待谷雨插秧就是。可陈老拾的田一丘都还没翻整。田里还是竖着去年的禾茬及今年新长出的杂草。
   陈老拾一大早起来,便用锄头柄,一头挑着犁,一头勾着耙。担在肩上,手上还牵着一头耕牛正往田里走去。突然,老婆在晒谷场大声地喊他:“老一一拾!老一一拾!”
   老拾停住脚反转头大声问道:“什一一么一一事呀!”
   “二儿子病了,正发着高烧呢?”
   听说儿子病了,立马丢下农具和牛,三步并着两步跑到家。只见妻子哭丧着脸说:“半夜时,孩子就有点点微热,我怕影响你休息,没跟你说。到你出门时,我起床去厨房烧火做饭,刚把米放下锅,大儿子就结结巴巴地说弟弟烫。我赶紧抱起,谁知他昏昏欲睡,总也叫不醒,就喊你回来。”
   陈老拾用手在儿子额上一试:“哟!真的很烫”。拍打了一下小脸也没反应。闭着眼,全身软软的象没骨头似的。老拾记起当兵时,营部军医教了他一套推拿按摩操,说是回去有用。也没试过,就把孩子衣裤脱掉,给孩子做了一个全身运转操。孩子眼睛睁开了,也能站立。但烧还在继续,就抱着孩子走了三里路,找到村赤脚医生,赤脚医生立马给孩子输液吊瓶。待回到家时已是午时了。
   老拾随口扒了几下饭,饭还没完全咽下就跑去耕地了。春天孩儿脸说就变。刚才还是青天白日,现在就瓢泼大雨地下了起来。老婆赶紧丢下孩子,拿起斗笠蓑衣就给丈夫送去。刚到田里雨就停了。老拾责怪道:“怎不在家照顾孩子,跑这里来做啥。现在的天气又不会长久下雨,人说:谷雨天是漏斗天,时落时停。……”
   妻子回到家,果然三个孩子除吃奶那个小的还不会走路,坐在椅子里外,二个大点的孩子全在屋檐下相对牵着手,站在积水里,提起一只脚然后用力往下一跺,看到溅起的水,就“咯!咯!咯!”大声地笑着,就这样不停地跺着笑着,弄得两人裤管都湿了一大截。妻子是又笑又气。去过去拎着大孩子的耳朵说:“好哇!我不在家你不看着弟弟,反而还带出来玩水。”说完在大孩子屁股上“啪!啪”打了两下。大孩子很受委屈地流着泪呜咽着说:“是弟弟要出来的,呜呜!”一边哭一边用手擦着泪。妻子这时又心疼地用手在头上抚摩道:“不哭了阿!你是哥,他是弟。下次不要听他的!”……
   老拾住的屋是祖爷手上盖的砖坯瓦片房,而且经历了一百余年的风雨后,早已破败不堪。后几经维修才不得于倒塌。前后两面墙体己出现严重凹凸,只是在凸处用根木头,垫上一块木板给顶着,一不小心随时都有垮塌的危险。东侧的墙体也已裂开了一道大拇指宽的缝隙。
   其实祖屋的破败不是时代久远,而是人心生枝。祖爷虽有五个儿子,只有三个儿子传下了五个孙子,这五个孙子只有四个孙子传出了十七人。老拾是这十七人中之一。他们大家都各自建了新房,从祖爷屋里搬了出去。只有老拾还在祖屋住着。眼看祖屋已摇摇欲坠,为安全起见,老拾就找来叔辈们商议,想让大出点钱和力来维修下。
   可叔辈们个个都是喝酒做祠堂,说归说,做归做。表面上:“是要维修好,爷爷辛辛苦苦一手建起来的房产,不能在我们这辈人手上垮掉。”可心地里又在想:我们出钱出力修好了,好赢你老拾在里住着,我们各自都有新房,祖屋只是个记念品。无非放点不常用的农具家什而已。再说叔辈们都年事已高,经济权全被儿子掌控着。既是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力了。
   而老拾手上又无分文。自己的一点退伍费和村里的现役军人补贴款,早已结婚时置办家具等用了都不够,还欠了人家的债。后刚好还清结婚债,自己过继的叔父又病逝。这又欠下治病费丧葬费四百多元。只好硬着头皮在祖屋住着,每遇刮风下雨打雷时,就让三个孩子去他们大伯家躲着。
   第二个孩子病刚初愈白天受了湿凉,半夜又起烧。老拾只好点亮油灯,又帮孩子进行推拿一番。挨到天蒙蒙亮时。老拾对妻说:“你去问大哥家借几块钱,我抱着孩子先去村卫生所瞧病。”当陈老拾夫妻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时,一道残阳射在有裂缝的坯砖墙壁上。一只麻雀从裂缝中飞出,掉下几粒土沙子在怀中孩子身上。妻子正想张嘴咒骂麻雀,屋里就传出堂二婶在凶骂大孩子的声音:“你这个坐粪箕的,怎把我灰箩(农村用碱都是自己制,方法是用糯稻杆,油茶壳,牡筋柴烧成灰后,把灰装进箩里,再用烧开的水去淋,漏出的液体就成了碱水)推倒?”
   大孩子说:“是你的灰箩挡在我路上。”
   “好你个小子,这路是你的?算作一个屋全被你家占用,还这样犁头不过榨地尖,一个灰箩都不让放。”
   老拾一脚迈进屋去说:“堂二婶,你怎这样说话呢?谁不让你放了?这祖屋大家都有份,你只管放就是,当然,也别堆得人都走不了路就行。你是长辈,小孩子又不懂事,你不值得跟他计较。”

共 13863 字 3 页 首页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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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精彩之处是丝丝入扣,紧扣读者的眼眸,有起有因,伏笔无痕,不是第一次赏读作者的小说,行文流水,依旧精彩。作者以景提笔,将秋末冬初,动静相合,将村中的寂寥表现的尽致。似是一组镜头,紧接着主人公入画,牵出了五年一轮换的土地承包,本应该顺理成章的事,为何陈老拾的妻子会诸多顾虑? 原来是因为村里人说“后来插进村的都不给”但是同一个姓为何是外来的?原来清朝时期陈老拾的祖爷为了避难,举家迁至东恒村,直到陈老拾这一辈,几经辗转在陈国屏的提醒下,陈老拾带着家人回到陈村建房,但是房好建地难分,国家的政策没的说,但是过程却是很难,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因为陈老拾的坚持,因为新干部的奉公,这《迁徙的候鸟》终于在阳光中感到了温暖。通篇小说,耐人寻味,推荐共赏。【编辑:兮晴若】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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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兮晴若        2017-10-16 12:50:47
  问好老师,欢迎赐于星月~
2 楼        文友:兮晴若        2017-10-16 12:51:08
  很耐人寻味的一篇小说,学习欣赏~
3 楼        文友:兮晴若        2017-10-16 12:51:17
  祝您在星月执笔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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