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爱哭怕痛的女人(小小说)
周媚从小就怕痛。
周媚最怕去医院打针。遇上感冒,她坚持只吃药,不打针。当然,有很多次吃药不管用的时候,打针就成了必选的方案。
周媚于是哭,从去医院的路上,到打针的整个过程,尤其是扎针的那一刻,周媚的两只小手会拼了命挣扎,会放开五百倍的喉咙大哭,哭得全医院的楼道都听得见,哭得鼻涕和眼泪双管齐下,惨不忍睹。哭得医生护士都烦了,下次见了她,就说,这个小姑娘这么怕痛,就开点感冒药算了吧,别人打针一天能好,你要三到五天才能好。
三五天就三五天,总比扎针所受的痛苦强。周媚只要听说不打针,再浑身无力,也要双脚离地蹦一下表示庆祝。
到了八九岁,周媚身体的抵抗力强了,偶尔感冒,便不吃药,多喝开水,挺一挺就过去了。
读大三的时候,周媚谈了一个男朋友,是同学。男的在荷尔蒙的作用下,多次想说服周媚偷尝禁果。可是,周媚坚决不同意。男方认为她封建贞操观念太重,便分手了。只有周媚自己清楚,她是怕痛。书上说,女孩子的第一次,会出血,那得有多痛啊。
参加工作后,周媚又谈了三个男朋友。
可是情形跟大学时几乎一样,周媚死活不愿意让男方突破自己的禁区。
后来,遇到第四任男朋友,不知是谁给男方出了一个馊主意,一天晚上男友特意把周媚灌醉,总算把事儿办成了。次日清早,周媚醒来发现床单上的血迹,吓得一下子晕了过去。
第四任男友顺利升级为周媚的丈夫。婚后的生活,在外人眼里,小俩口恩恩爱爱。只是晚上丈夫每次搂着她的时候,周媚明明知道不会痛,可是心里依然害怕。怎么办呢?丈夫于是给她讲故事,一边讲,一边开始行动。往往一个故事还没讲完,丈夫的动作就停下来了。周媚从未想过,是丈夫的能力出了问题,还是因为讲故事分散了精力,从而影响了质量。时间一长,丈夫心中有一个疑问:整个过程里,周媚是否能获得快感呢?但他一直不敢去问周媚,怕她生气。
周媚好不容易怀上了,可去医院做检查,发现是葡萄胎,必须要处理掉。
是丈夫陪着去的医院,可手术的时候,男的只能呆在门外。当冰冷的夹子进入到周媚身体里的时候,她如同小时候打针一般,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那声音,虽然隔了一重厚厚的门,丈夫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丈夫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他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周媚,躺在那冰凉的手术台上,任所有的刀剪利器,全冲自己来!
可能是清宫留下了后遗症,从此周媚再也没怀上孩子。丈夫在婆婆无后为大的逼迫下,只得与周媚离了婚。
离婚后的周媚决定一个人过。从感情上说,周媚并不抗拒男人,甚至在夜深人静时,她的身体也需要男人,可是,过去的日子,任何时候的房事,她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同程度的恐惧感,除非,整个过程是在自己睡梦中完成的。周媚将这种苦恼,说给玩得最好的闺蜜听,对方出主意说,你干脆找一个年龄比你大的离婚男人嫁了,这样的男人会懂得疼女人,加上因为有了孩子,你会更省事。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四十岁之后的男人,那方面的要求没那么强烈,再加上老夫少妻,他更会怜香惜玉呢。
还别说,只要有了目标,候选人便有了。以周媚的外貌,按说找个男明星都够条件。
周媚看中了一位离异的副局长,大她一层,四十三岁,和前妻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听说,离婚的原因是女方红杏出墙,攀上了另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官。
结婚的当晚,周媚也许是多喝了几杯红酒,加上副局长百般体贴,周媚第一次感到“性福”二字的真实含义。
原来,以前所有的经历,只不过是一场排练或预演,今生,能陪自己终老的,是身边这个身材中等、脸长眼大的中年男人。他,才是自己今后的守护神。虽然一进门便当后妈,可我只要真心对孩子好,视为己出,他,就是自己的亲儿子。
婚后的周媚坚持要上班。她说,工资多少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不能和这个社会脱节。我不能整天过那种溜溜狗、逛逛街、跳跳舞、打打牌、追韩剧的生活,那样,我会疯掉的!当副局长的丈夫听了,对周媚竖起了大拇指!
这几天,周媚的牙齿痛得厉害。尤其是晚上,痛得整晚不能睡觉。当官的丈夫比平时更忙了,根本没空陪周媚去看牙医。
下午下班后,周媚一个人来到王记牙医诊所。这里的王医生是丈夫的中学同学。周媚虽然从小就怕痛,可是如果被虫吃坏的牙齿一天不拔除,简直就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周媚一再向王医生强调,自己怕痛,一定要打麻药。王医生微笑着点头应允。
女助理很快给周媚打了麻醉针。王医生强调说,虽然有麻药,但并不等于不会痛,你千万可要忍住,别乱动,不然会影响我操作。
周媚眼里含着泪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女孩。
痛!好痛!非常痛!……
周媚想大喊大叫,可因王医生是丈夫的熟人,终究不好意思,只得拼命地忍住。
五分钟后,周媚听见“叮当”的一声,有样东西掉进了女助理手中的托盘里。
“周大姐,你真是好样的!若换了我,痛得会哭爹喊娘的!”女助理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也怕痛?”周媚有点意外,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她才是最最怕痛的女人!
“当然怕痛!女人么,天生就怕痛,不然,还要男人呵护我们做什么?”女助理说得有点理直气壮。
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看样子只有二十多岁,难道结了婚,有个会疼人的好老公么?
“平时,我是很怕痛的,幸亏今天,有麻药!”周媚连忙解释。
“有麻药?”女助理抿着嘴笑了。“你问问王医生,下午我们的麻药刚好用完了。”
“那你刚刚给我注射的是?”
周媚张大嘴巴望着王医生,又看看女助理,脸上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