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恶客与好东
话说明朝年间有一农家主人,不惑之年在乡野开了一个农庄耕种数十亩田地,怡然自乐。而平日却极为喜好对对联(作对子),长年迷恋不已,到后来竟连日常说话办事也经常出口成联。某日,他来到田地边,对着在雨中驱牛耕地的儿子说道:“迷蒙雨至,停耕南陇之田。”
这时恰巧有位远方行客打伞从他身边路过,便接到:“泥泞路遥,望作东家之客。”
主人一听客人对出下联,觉得遇到了知己,急邀他到家中避雨。来到家中,主人吩咐家人道:“客已至矣,庭前准备茶汤。”
谁知客人才思敏捷,马上接道:“客既来兮,厨下安排酒席。”
主人对客人谦让道:“不嫌茅屋小,请君略坐片刻。”
客人笑着接道:“且喜华堂宽,留我何妨数日。”
这日主人陪客人吃喝直至夜深,作联道:“谯楼上,咚咚咚,铿铿铿,三更三点,正合三杯通大道。”
客人随即应道:“你你你,我我我,一人一盏,但愿一醉解千愁。”
撤去酒宴,主人请客人就寝,说道:“匡床已设,今夜且卧安身。”
客人谢后,却又道:“主意殷勤,明日必留早膳。”
第二日一大早,主人忽闻门外有声,出去一看,原来客人蹲在地上磨刀。主人大惊,忙问:“有问尊客,何以操刃而磨?”
客人答曰:“无故扰东,必当杀身以报?”
主人听后面无人色,说道:“倘死吾家,未免一场官府事。”
客人竟死皮赖脸地说:“欲全我命,须有十两烧埋钱。”
主人无奈,只得用首饰等凑成十两白银,捧给客人,说道:“首饰凑成十两。”
客人却毫不领情地说:“戥(厘)头尚短八钱。”
主人送客人至大门,说道:“千里送君终有别。”
客人却厚颜无耻地笑道:“八钱约我必重来。”
主人哭笑不得,连连挥手呼道:“恶客恶客,速去速去速速去!”
客人却当作若无其事,频频作揖道:“好东好东,再来再来再再来!”
且说半年之后,忽有一天,主人家门前来了不少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鲜衣丽服的人。主人不知是福是祸,急忙到门外相迎。却见这些人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一位贵族公子,主人不敢抬头看,但听公子笑道:“好东,尚识得恶客否?”
主人抬头一看,原来他正是半年前那位赖皮的客人。
公子上前牵着主人的手,二人进了屋,一番叙谈之后,才知这位贵族公子本为金陵豪门,平日甚爱对对子,且生性风流好戏谑。那日见主人出口不凡,所以与主人故意戏耍一番,今日特来偿还银两。说罢,取了五百两白银交给主人。
从此,两人成了忘年之交,公子不时登门拜访,作作诗,对对句,下下棋,喝喝酒,一时在民间传为佳话。
【编者按】这位农家主人很有意思,居然喜欢对对联,并且遇上一位也喜欢对对联的客人。两人以对联交谈得原本非常投机,却因为农庄主人经不起戏谑,认为客人有些赖皮,故而被主人称作恶客。半年之后,那位恶客穿着华服再次来访,并且偿还了当初戏谑主讹得的银两,从此成了忘年之交。佳作,推荐共赏。【编辑:湖北武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