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闰五月，弟弟出世了。父亲还是用随手拈来的方式，给名弟弟取名闰五。小闰五全身胖乎乎的，一头的小黄毛，黑亮黑亮的眼睛，总是滴溜溜的转动，睡在那里手脚不停比划。
　　 我放学就围在摇篮边逗他玩，我最喜欢摸他头顶软软的还不停跳动的一小快，母亲总是不让摸。母亲生弟弟正是酷热的夏季，在那二间不通风的茅屋里做月子，她全身长满了疥子，每晚都能听见她翻身时痛苦地呻吟着。
　　 一天母亲愁眉不展告诉我，小润五的舌头下长了好多白点，我吓了一身冷汗，我知道有许多小孩就是这样最后都没了。在那缺医少药年代，母亲只能有棉花蘸盐水给弟弟洗，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没过几天小闰五吃奶时就是哭，他的舌头漫漫地裹不紧妈妈的乳头了，也就吸不到奶水。母亲也焦急地哭诉着，只有哄他让他漫漫入睡。
　　 晚上父母跪在那昏暗油灯下，肯求菩萨保佑小闰五能平安。可是菩萨没有给小闰五代来好运，他一天不如一天吃几口奶便哭。我知道他很饿很痛苦，他不会说只能用哭声来告诉我们。可我们无能为力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哩。
　　 站在他身边看他瘦下去的小脸，黑亮黑亮的眼睛变得呆滞了，我有说不出的难过，村上的老人说要死的小孩不能放在家里，更不能死在家里。母亲只得将小闰五放在木盆里搁在草堆上，母亲站在他身一边哭着一边给他喂水。小闰五的哭声一天比一天弱了。
　　 有一天奶奶拉走了在给弟弟喂水的母亲对她说，他是个讨债鬼不要难过了，把他早点送走吧。说罢就将他包在一快黑布里用带子扎紧，挑在木棍上向长江边走去，不大一会工夫奶奶回来了。他叹了口气说，这孩子真是来讨债的，放在江水里怎么也漂不走，许久也才漫漫沉下，一个幼小生命多么不容易地来到人世，就这么容易地没了。
　　 我在也看不到可爱的小润五了，我们只相处了半年多，从此每天放学回来，我都不敢看那一堆草垛，总以为小闰五还在那上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