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阳已然日上三竿了，正常坐班的人们，早匆匆忙忙地上班去了。窗外的梧桐树枝繁叶茂，穿梭其中的麻雀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房间里一地狼藉，领带，衣服，扔了一地……杨快还慵懒在床上，杨快昨夜大醉。
　　 能让杨快醉酒的人不多，他酒量好，他有个习惯，喝醉了就呼呼大睡，但酒一醒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从枕头下面取出手机看一下时间，却有一条未读信息:“今宵酒醒，分飞燕吧。”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那个靓丽的身影再次回旋在脑子里。
　　 三年前的春天，一个清纯的女孩，来公司应聘市场策划，名字叫唐可君，清清爽爽，单单纯纯的一个大学毕业生，副经理马峰倾向于留住那个男孩张鹏，对唐可君说：“你很优秀，但我们公司招的是要经常跑市场的员工，女孩子吃不了这份苦。你还是找个办公室文案工作去吧？”
　　 唐可君倔强地说：“您没试用，您咋知道女孩子吃不了苦？您咋知道我不适合？您咋断定男孩就一定比我合适？”
　　 马峰不耐烦地说：“就这样吧。”然后起身就要离开。
　　 唐可君沮丧，无望地耷拉着脑袋，背起包包，就准备离开。
　　 唐可君的话恰好被走到门口的杨快听见了。他走过来打量着倔强的唐可君，问她：“那你又没有干过，如何确定自己能吃得了这个苦？”
　　 可君上下打量了杨快一遍，心想，这个人看着气质不凡，沉着冷静，肯定也是公司领导。何不向他争取一下？
　　 一丝喜悦漫上心头，她自信地说：“我是我们x大校内网站的首席记者，我可以连轴转地去完成采访任务，然后连夜赶稿，天亮把电子稿交给网站编辑。我有足够的自信，这份工作，我会做的很出色。”
　　 杨快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唐可君，沉默了一会儿，说：“好，他俩都留下，一个月后根据他俩的策划方案，再决定谁更适合留下？”
　　 马峰应答：“好的，杨总，按您说的办。”
　　 副经理马峰又面向他俩说：“你们可以回去了，明天你俩开始来上班。一个月后再决定留下谁。”
　　 可君笑意盈盈地道谢：“谢谢杨总，谢谢马总。”
　　  
　　 二
　　 可君到公司以后，每天来签个到，就风风火火地到各个销售网点摸排，调研，走访各个新闻媒体，靠自己死缠烂打的功夫，赢得了几个店长的接见，她弄清楚了店长眼里的畅销产品，哪些媒体广告受众哪些人，和每个网点的导购详细的沟通。重点，数据都详细记录在小本本上，做到心中有数。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晒得黑了一大截。
　　 一个月之后，公司召开两个人策划案研讨会，可君阐述着她的方案，落落大方的讲述自己的定位，择出一款拳头产品做主打产品，以主打产品带动系列产品。市场发展步骤、细节，对准消费人群的消费习惯分析，对同类产品的分析；对广告投入和市场推进的规划，以及广告费的预算。虽然有些稚嫩，假以时日，定会成为策划精英。
　　 杨快从可君的策划案调研的市场数据，独特的分析，看到了未来的生机和曙光。他似乎预测到了假以时日的打磨，唐可君给公司新产品会带来的良好的收益。
　　 最后唐可君以全票通过留在了公司。唐可君的到来，给公司的企划带来了新的思维和更务实的做派。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繁星闪烁，同事一个个都离开了公司，人去楼空的寂静时刻，别人都下班去K歌，喝酒，可君还在忙着整理从市场收集回来的资料和数据，半年里，她拼命地工作，市场、办公室消耗着大把美好的青春。
　　 某个夜晚，杨快加班写了市场分析及销售总结，电传回总部以后，出来看到企划部灯还亮着，想去关了灯。就看到唐可君还在聚精会神地写产品软文。
　　 杨快咳嗽了一声，唐可君抬头才看见杨快。杨快问：“这么晚了，还不下班？太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以后不要加班这么晚。”
　　 可君背着包跟着杨快出门，杨快开着车先送唐可君，半路，唐可君的手机响了，听完就焦急地说：“杨经理，能麻烦您送我去市人民医院吗？我妈摔伤了，邻居把她送到医院了。”
　　 杨快迅速调转车头，和唐可君一起去门诊了解情况，确认唐妈妈是脚裸骨骨裂。
　　 唐可君见到唐妈妈时，唐妈妈已经不能自己走路了，挂着吊瓶。
　　 唐可君在妈妈身边坐下来，喉头就凝噎了。不用说，又是妈妈去街口接她，等她，不小心，崴了脚。
　　 唐可君轻轻地搂着妈妈，心疼地说：“妈，你又到胡同口等我，把脚崴了？”
　　 唐妈妈叹气一声：“我不放心嘛。”
　　 说着杨快就进来了。对可君说：“脚裸骨骨裂，打两天吊瓶，就可以回家静养。伤筋动骨一百天。唐可君，以后你可有的忙了。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唐可君心疼地看着妈妈，说了句：“妈，你这三个月，可要静养。不要再操心，忙碌了。”
　　 住了一个星期，医生说：“开些口服药，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不要长时间站立，注意补钙。”
　　  
　　 三
　　 唐可君每天早早起来，给妈妈买早餐，做好中午饭。妈妈瘸着腿，自己热一热吃午饭。可君晚上也要早早赶回去，做晚饭。以前是妈妈照顾她，现在不仅没人照顾她了，她每天还要照顾妈妈的饮食起居。
　　 杨快这个期间，经常绕路到菜市场帮忙买牛腿骨，排骨，晚上送可君回家，可君提回家炖了，给她妈妈补钙。他帮了可君不少忙，减轻了她很多的负担。可君常常感动不已。
　　 三个月的时候，又接唐妈妈去医院复查了一下，裂缝小了许多。唐妈妈已经可以慢慢地迈开脚步走路了。
　　 已经恢复到可以到处走的唐妈妈，觉得杨快帮了那么多忙，提议请杨快吃顿饭。唐可君推脱着说以后再说吧。
　　 可君进公司的这半年下来，卖场进驻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销售额已经领先同类产品。在这个偏远的省会城市，连创佳绩。
　　 总部老总电话表杨快在新产品推广中，方法好，业绩好。可作为新产品样板推广模式，让杨快把方案整理出来，两周后回宁南做经验介绍。
　　 杨快叫进来唐可君，委托她总结卖场促销这一部分。正交代着，杨快老婆的电话就来了。杨快悄悄地挂掉了电话。可刚说了半句话电话又来了。杨快接了起来，问：“我正在开会说事，你不能晚点打来吗？”
　　 张妮一口宁南口音，火火地说：“不能！我妈过几天生日。我想给她买个金手镯，我要花家里的钱呀。”
　　 杨快说：“你看着买嘛。”
　　 接完张妮的电话，杨快接着给可君说清楚了重点，可君就忙去了。
　　 贵云省公司提前举行了庆功宴，同事纷纷举杯祝贺可君和销售团队的业绩，可君举杯感谢马副总给了她公平竞争的机会，感谢杨快给她的支持。
　　 杨快端着酒杯，走到可君面前，真诚地说：“唐可君，感谢你这半年没日没夜的辛苦，让我们贵云省在新产品推广中，扬眉吐气。如此傲人的业绩，让我在总公司露脸。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的感情，握握手。”说着放下酒杯，握了握可君的手，好业绩兴奋啊。
　　 对于省级市场经理，肩上扛着销售额的压力；向总部述职的压力；面对任用省级市场经理优胜劣汰机制的压力，杨快身上的负担而想而知。
　　 杨快觉得唐可君就是妈祖派来帮助他翻身的得力干将。
　　 可君喝了酒，脸红彤彤的，那一刻，杨快看着可君的醉意朦胧，半年来对这个女孩子的赏识和怜惜，有一根柔软的弦被拨动了，心也就随之柔软了，杨快护送唐可君回住处。
　　 车稳稳地跑着，可君微醉着，街上陌生又熟悉的街景，缓缓的向后退去，像极了往事的去而不返。
　　 他问唐可君：“直接回芦庄小区？”
　　 可君回答说：“对，回芦庄小区”。
　　 到了芦庄小区，看着老旧的道路和昏暗的街灯，杨快说：“你家离公司还是太远，这地方晚上看起来，路灯还是太少了。你晚上加班那么晚，回家太不安全。以后早点回家。”
　　 可君调皮地说：“没事，从小在这里长大，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杨经理您回去吧，感谢您送我回家。”
　　 杨快看着可君回家去的窈窕背景，微微一笑。心里感叹青春真好！
　　 自己老了吗？才三十出头，怎么就老了呢？生活的重负，和妻子日益冷漠的情感，确实让他心力憔悴。似乎只有市场和儿子是他最大的念想了。
　　 杨快沮丧地呆了一会儿，望着可君没了踪影，才叹息着开车走了。
　　 可君唱着歌，高兴地走进家门。妈妈出来上下打量着可君，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可君满脸兴奋地说：“今天我们公司庆功宴，大家都敬我酒了，说我的营销方案好，销售业绩好。我们杨经理还送我回家了！”
　　 唐妈妈喜悦地说：“是啊？你们杨经理送你回家？那咋不让人家到家里坐坐呢？”
　　 可君鄙夷地说：“人家杨经理多忙呀！哪有时间到我们家来坐坐咋呀！”
　　 唐妈妈又问：“你们杨经理多大了？结婚了没有啊？……”
　　 可君生气地喊：“妈！你烦不烦？咱关心人家杨经理多大了？结婚了没有？和咱有关系吗？”
　　 唐妈妈嘀咕着瞪了可君一眼，就忙去了。
　　 眼看国庆节到了，唐妈妈知道杨经理不回宁南，就让可君邀请杨经理到他家吃个便饭，感谢杨经理对她家的关照。
　　 可君试探着问杨快：“杨经理，我妈知道你国庆节不回家，想邀请你到我家吃顿饭，她想感谢你对我的关照。”
　　 杨快说：“那好吧。哪一天？”
　　 可君说：“你哪天方便就哪天吧？”
　　 杨快说：“公司放假两天，那就十月一日。”
　　 唐妈妈准备了山鸡，竹鼠，腊肉，牛肝菌，豆苗，豆腐，酸豆腐块，鸭血，土豆，泡发好的白芸豆，饵块……炒好了酸汤，洗好了火锅，菜都摆上餐桌，各样菜式，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可君一会儿到门口看看，回来坐下；一会儿又到门口看一下，又回来坐下……
　　 绕的唐妈妈眼晕，命令她坐下，不要来回跑。说着，就听见了敲门声。可君急急地说：“妈，我来开。”
　　 唐妈妈瞪了可君一眼，可君吐一下舌头，打开门，杨快穿了一套灰色衣服，打了领带，少见的西装革履样子。手里提了个月饼礼盒。
　　 可君悄悄说了句：“杨经理，你今天太帅了。”
　　 杨快对着唐妈妈微微弯了下腰，问了句：“阿姨好！”
　　 唐妈妈点头回了礼，接了礼盒，招呼杨快坐下，问杨快：“平时就我和可君两个人在家，可君父亲早年就病故了，我娘俩也就没有备白酒，杨经理喝什么酒？让可君去买？”
　　 杨快说：“不客气了，阿姨，我平时也很少喝白酒。您喝什么？我去买。”
　　 唐妈妈想了一下，说到：“上次，可君她小姨来看我，给我送了几瓶清酒，我去取来喝。”说着就去开柜子拿酒。
　　 杨快说：“吃火锅，喝清酒，很好的！”
　　 杨快看着桌子上的菜，说：“阿姨，您太客气了。买这么多好菜！”
　　 可君插话说：“我妈妈一直想感谢你，这都是她提前在菜市场预定的呢！”
　　 唐妈妈白了可君一眼，“就你话多。”
　　 那顿饭唐妈妈把杨快的个人信息了解清楚了，饭也吃的很愉快，宾主道别后，唐妈妈就严肃叮咛可君：“杨经理结婚了，你以后不要让他送你回家，女孩子家，要注意影响。”
　　 可君赶紧回答：“妈，我知道了！”
　　 此后，唐可君也真的再没让杨快送她回家了。可君此时已经升任经理助理，主管策划部，工作却更积极了，每一个点的销售变化都心中有数，并力求找到准确原因，及时调整方案，包括促销员的调配，都要胜出同类产品。
　　 新产品市场做起来以后，市场份额稳居第一。杨快看着这个懂事，敬业的小姑娘，想起自己人生的悲哀，怎么也想不明白，婚前看着朴实的张妮，怎么就会只管向他要钱了呢？难道夫妻真得是经不起分离的？……
　　 正琢磨着，老婆张妮的电话就来了，她小弟弟想开个绘画班，想借18000块钱……
　　 杨快问张妮：“你弟弟才学了几天绘画？他开始了多少次生意？哪一次赚钱了？每次借钱，都打了水漂。他有过压力吗？你为什么不鼓励他脚踏实地去上班？我们的钱是大水冲来的吗？”
　　 张妮不耐烦地说：“我也就帮这一个弟弟了，就这么点事，我在厂里把你，我的工资都领了，加上家里的积蓄，还差4000元，我想预支你两个月工资，你们领导不仅不同意。还噼噼啪啪把我说了一通，你说他咋那么多事？不借钱也就算了，还说了我一通。话还那么多？要不，你给他说说……”
　　 杨快头疼地按着脑门，半天才说：“张妮，我不是你的提款机，我希望你明白。我这么辛苦，你想到过我吗？经常不能按时吃饭，生病无人照顾……你想过吗？我们还有儿子要抚养，我也不可能永远做省级市场赚大钱！有能力管完你大弟弟，再接着管你小弟弟！你小弟弟也该懂事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记住！我明天给你汇款回去。你不要去麻烦公司领导了……”
　　 杨快忽然感到格外的悲哀，凉意慢慢地漫至全身。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安排出纳给张妮银行卡打款。
　　 唐可君从公司出来，就去贵云百货大楼查看情况，这是重点网点，几乎每天都要看看。
　　 刚到药品区，就看见一个混混在纠缠促销员小丽，可君走近问情况，那个混混一看可君，又开始纠缠可君，摸一下可君的脸，猥亵地说：“这妞不错，跟哥哥混吧，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啊？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