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里是否会响起细碎的声音。就像冬天最后的一只小鸟啄食坚硬的雪地。远处一片空寥。这寒冷似乎是从空气的深处溢出，一个你未知的空间逼来，一点一点，沉入你的眼睛。然后恍然大悟似的睁开。然而雪终究是将下未下的，像束拢在一个既定的空间。旋转。或者一声呼喊，一个注视，瞬间的抬头低头，这铅云四起的天边，那些晶莹状的碎片含苞欲放。
　　 历史由一只伸缩的巨笔涂抹。星子隐匿在夜空的背后。一些无所事事的思维蔓延春秋的河面。少年时，我唯独欠下的一本书就是《东周列国志》。朝代的更替，映衬着昨夜的星光。那些雪里埋头赶路的人，他们的手藏在衣袖。寒冷使他们的眼睛迟迟未能睁开。春秋者，南怀瑾老人以为春分、秋分日昼夜平衡，而起其以那时代入名。然而我终是胡思乱想的，一双手蛰入冰凉的冬水，手指在滑动，指边的水开始涌动。抽出手，晃荡的水面，迟迟回归平静。
　　 有些个深夜。冬天的街道冷清。路灯昏黄的灯光，是最清醒的眼睛。它伴着无眠的人，直至揭开晨曦的秘密。三人压日即为春，稼禾成熟，火苗腾空，春与秋合拢成东周那时期隐密的暗语。时代的图腾悬空。温暖的被窝，寒冷被玻璃关在了窗外。东周，周天子式衰，朝纲不振，内权臣外诸候崛起，三人压日，终至春秋一段史无前例的压抑，爆发，文化碰撞，奠定中华文明五千年蓝图。雄火燃烧，于市井乡民，稼禾干涸，土地龟裂，内外交困。终形成一段最乱，最肮脏的历史。所谓春秋，我在遥远的时间后张望。不知所措。
　　 宁静的夜。空气里涌起的是如金属落地的声音。如果我感觉雨粒将欲凝固成固体状。那么我希望随后的雪延迟。世界是空茫的洒落，迎风逼近的清寒，可以试着挂在历史的天空。马蹄踏在丝绒，圣人的手揭开历史的一幕。大雪封山之前，所有的讲述聚集于《春秋》。一些灯光，几抹酒痕，豪侠尚武之士转身上马。庭院一片寥落。
　　 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这冬天的菊花来不及绽开，已经凋零。大地的坟冢，于人烟消散处，捧起星点红梅孤傲。这样的等待，有急促的苍凉，是仓促谢幕的悲剧。是停电夜晚突如其来、无所适从的暗。四时已不是慢行走步的春夏秋冬。冬雷阵阵，冬雪急不可待。覆盖，一个完整的动作。星罗棋步大江南北。
　　 一路风尘。眼睛叠着眼睛。强汉之后隔着多少岁月，盛唐的河流终于冰冻三尺。铁拳被束缚在旧时的月光杯里。有汉的阳刚昙花一现，终至衰落。唐时的天空，文治昌盛之花，片片盛开。马蹄声还未喑哑，已是一路衰退至今。汉人的阳刚一溃千里。
　　 多少年过去了，汉唐高峰并峙的雄风，淹没在历史发黄的卷册中。炎黄血脉阴阳两气自此分野，如昨日黄花，仅仅是后人一醉中渐欲悲壮神色里弥漫的暖。由汉至唐，高抖式的上升，而后回落，我们的文明，何时再回归第三个高峰？山河清冷，有乱而大治。青铜器滑过丝绸的声音，春秋时至今的野菊与剑，依然开得浓烈。那些剑光于花落深处寒蝉禁语。
　　 推开门。路依然在延伸。你可以踏着柔软的雪，轻触一地的坚硬。飞檐与瓦当，斜挑文明一角。雪重重覆盖在稠密的瓦片上。瓦下的世界温暖如春。
　　 你能否想起那遥远的春秋，那些在雪地里埋头赶路的人，他们到那里去了？而属于我们时代的这一场雪已行兵千里。握着的拳头击退一张纸。一片森林在观望。衰败的坟冢，长在少年记忆里枯萎的一些杂草还在生长。而我们仍惦念着。睁开眼与一片天空，包含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