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德先生的时候，是我在某个阶段性的同事，那时候团队刚组建，倒也是能够容得了海纳百川。德先生剪着平头，人倒也是挺机灵的。像是初出茅庐的刚毕业的大学生，一问，才知道原来也是老江湖了。职业上倒不说有多大的进步，至少是混过三个公司的吃饭了，跟过大大小小的头领也是有十来人，用他自己的原话是不过还是个小跟班的，打杂的。他这跟过十来个头领的本事常让人吃惊不小，并且暗暗佩服，仔细算来，三个公司也不可能是换了十来个领导。后来问了他才知道缘由，德先生是将所有的有学问的，能传授他知识的都称之为头领，能给予的即是领袖。比如他在路边上遇见一个卖菜的，或许聊得比较多，也就恭称此人为师傅了。
　　 正因为德先生打杂的份量，所以，在团队中也就是索性把这个位置好好地干下去。有策划案子的时候，照样会让他参加，他时常会捡些偏门的知识，总要提出一些怪论。譬如提出广告的一些合理性，他说要不是在某一幢大厦上打出广告，像是某一天看见某人在求婚一样，写着“XX爱着你”，XX当然是我们品牌的名称。不是不可行，可是提到这费用，总监也会皱起了眉头，可是，好不好用的效果却又是不知道了。叫他开会的时候，总是得意的不行，想起之前公司的几任总监，原来都是有眼无眼珠，并不认识这个人才。时常提到我们身上，才夸起公司的好和同事的好来，说是未来的公司靠公司，靠团队。我们忙着点头称是，说的我们倒是感觉很是惭愧。
　　 那时候德先生很是活跃，有一天，德先生买了一些水果放在办公室里请大吃，我们都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喜事，原来他是又想到某一个方案，并且呈到总监的办公室里去了。这样也值得庆贺一番，说是我们总监最重视人才的。
　　 那时候，作为一家著名的广告策划公司，竞争很是激烈，实习生进去的话，一年后，十之一二能留下来都算是不错的了。开始都是兴致勃勃，谁知道出的方案却还是不中用。德先生自己的洋洋得意，我们倒不好说他还没有转正，工资却是最低的。只当作是不知道，德先生一个人独自表演的正得意着哩。
　　 那时候，德先生正是和我安排一个宿舍，我略是了解他的一二。他喜欢养花，不是花草，而是一种多肉的植物。墙上贴有招贴画，倒是像大学生般的温馨，铺位也收拾的比一般的都要整洁些。每天早上6点钟起床，在我们的直接抗议下，变成了6点半钟起床了。看了一会儿的书，是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我曾经问他，为什么要看这本书呢？他说是要学习大师们研究的心理学，对于我们营销上来说也是很有帮助。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我明明记得《人性的弱点》是一本打鸡血的书，都是正确的废话。当然这些是不能跟他说的，免得打消他的积极性。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他还是有得事做，他还要来背着一本英文书籍，总以为懂得多点是好事，要为未来出国做着准备。每天都在他咿咿呀呀的单词声中吵醒，的确是令人难受。
　　 有一段时间倒是没有听见读英语的声音了，他改成了健身，举着一个哑铃，在哪里“一，二，三”“一，二，三”地叫唤。连装备也是齐全的，是汗褂子衣服，专业的运动鞋。有一天，他还推荐我跑步，我没有去，翻身又是睡去了。晚上做方案做到12点钟，哪还有时间去弄这些啊。
　　 他呈给总监的那些方案自然是石沉大海，起初还叫他开一些策划的会议，为他新奇的点子而拍案叫绝。然而久了终会腻了，他那些案子，除了浪费讨论时间外，不是行不通的路，就是没有完整的方案，哪怕是有完整的，客户那边也会通不过，徒徒浪费金钱罢了。
　　 我们赶紧开完闭门会议，然后分头再行事工作。德先生好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总监为什么老是不叫他了呢，不叫他开会了呢，不叫他提供方案了呢。每当这时，我就知道，他大概也是做不长久了。为此，他是很沮丧的，他问我，小哥，你说我该怎么样学习呢？
　　 好歹也是同在室友的份上，我告诉他，首先是做事要有流程，要有条理。比如，你思维很活跃，然而都只是皮毛，提供了几个想法，然而完整的方案呢？是否有可行性呢？再比如，你有时候的所作所为，情商真是低额。你必须得系统地学习起来。把大学的那几本策划过程和传播学的基本流程都捡起来。我说的语重心长的，但是对他好像是收获并不大。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他不再读英语单词了，也不再健身了。每天到6点钟左右总要跑到卫生间去。我问他，怎么了呢？他说，他正在听一个人的语音，这个人可有趣了，在里面可以学到很多的知识。我问他，是什么语音呢？他说，是一个叫罗振宇的人在那里每天说60秒。他说，我是偷偷地告诉你哦。你不要告诉别人了。我听了哈哈大笑，敢情这小子还要我感谢他的。他岂不知，我在几年前就听《罗辑思维》的视频，现在早就放在一边，并且要大力批判他了。
　　 自那以后，我发现这个德先生就有点不正常，怎么不正常呢。就是跟人谈话做事吧，时不时地绕着手抱在胸前，眼睛里是若有若无的那个眼神，怎么说呢，就是知道天下大事，一切了熟于胸，你们都是好幼稚，好愚蠢的样子。这怕不是第二个罗振宇附体了吧？
　　 他有一次，又跟我说，小哥，你知道吧，罗振宇提倡U盘化生存，我以后也要做一年接驳式的U盘了。我说不知道，他又兴高采烈地跟我讲到未来的是怎样的工作模式。未来的事，有谁说得准么？罗胖不就是恐吓未来的事，像一个算命大师一样，总想把人以为可以精准地把握到未来吗？正因为是未来是未知的，谁都不知道，所以，谁都可以凭现有理论进行瞎推测。也只有德先生认为是真理。
　　 比如罗振宇讲朱元璋的历史，听了和历史书上不一样的内容，德先生就会手舞足蹈了，唉呀，这个有趣，跟我们历史书上不一样呢。其实我怕忘了跟他说，跟历史书上结论不一样的，有10个方向的解释，如果真的是想了解，应当是结合现实来读明史，而不是看那40分钟的视频。德先生无知到这样的程度，只能令公司的人哂笑。并不是否认这也是知识，并不是否认我们并不知道有u盘化生存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们的工作要做好才是第一要务，真正读过书的人，都对这些歪理邪说不以为然。我是不是要通告一下德先生呢？
　　 最近听说德先生又在忙碌了，他在微信上报一个写作班，在知乎上又听了几次讲座，得到APP上的课程自然是要买的。每一次都是收获满满的样子。有时候会跟我们来分享，有时候就自得其乐。唉呀，我今天又学到什么了，只是不说。德先生越发狂妄起来，甚至连总监也瞧不上眼里，什么人才不人才，他们懂什么呀。
　　 我又一次想再提醒这个德先生，但是，却不忍心打搅到他现代孔乙已，眼睛里放光的样子，连摸仿的神情都是一样。
　　 我怎么样告诉他二手的贩卖知识只是觉得有趣，并没有学到多少呢？你小时候，老妈打你手掌心的时候，你还记得吗？老师要让你学习，并且背课文到晚上七点钟的时候还记得吗？这样一段话，告诉你学习知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课堂上不学习，成年后听了几堂“相声课”就以为天下第一了？我不知道他是何来的自信？而公司的团队哪个不是千辛万苦地刻苦苦读，走过荆棘才达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每行业的书至少也是读了百遍不止的。比如像我们总监理论课读得扎实，论文至少也是写了不下10万字不止。一个漂浮着的翩翩公子，能做什么事呢？
　　 我问总监，该怎么办呢？对于这样的德先生。总监说，只能先放着吧，到时候再处理。
　　 总监才是一语中的，原来德先生只不过是“脑中毒”了，像过去是吸食鸦片依然还是有救，因为知道成瘾的原理。而现在“脑中毒”是无药可救的，你不知道如何的救法。难怪现在的骗子那么多，难怪现在坠入传销的也有那么多。
　　 我真的想大声地吼他一句，真希望德先生再好好地读几本书了，要静心下来读，再也不要花拳绣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