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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菊韵】我的语文老师(散文)


作者:土著人 秀才,1442.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225发表时间:2017-11-05 21:01:27

小时候,我在乡下启的蒙。语文老师是“山口关”我二外公家的女儿,姓钟。短发,披一条白色的宽围脖。那个时候上学,条件比不上现在,学校只配几张长条桌,自已背板凳上学,下午放学,再好模好样地背回去。我因为从城里来,外公外婆看得重,板凳轮不上我扛,一直有表哥代劳。
   钟老师喊我外婆叫“嫚嫚”,其实就是“姑姑”。沾亲戚的光,我从小就有一种优越感,跟现在的“富二代”、“官二代”比,身价差不多。
   上毛笔课时,钟老师总爱上我桌前溜达,笔划不对,钟老师在后面捉了我的手,横竖、撇揦,一笔一划地教。可惜我那个时候,不知道用功,害得我上班后,填个人事表格,写个入党申请,总觉得自己的字跟鸡爪子在地上乱爬。
   有一天,我感冒了,浑身上下发冷,直抺鼻涕,钟老师摸了摸我额头,执意要背我回家,还把她的围脖替我围上。我害怕把钟老师雪白的围脖弄脏了,硬是耸了一道的鼻子。那次是我第一次扎围脖,暖暖地,从没有过的感觉,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肥皂味。
   1973年,我回城。秋季开学,学校老师说我拼音基础太差,建议我留一年。回来跟爸妈说,爸说:听学校的。爸和妈小时候在农村,家里兄弟姊妹一大堆,他俩加起来,还没小学毕业。
   班主任姓易,个子不高,教我们语文。易老师书写板书,爱踮脚,黑布鞋耷拉在半空,露出带补丁的袜子。满满一黑板的生字,全都注上了拼音,我们坐在下面晃着脑袋,跟着她一遍遍地读。好几十年过去,我还能清楚地记得易老师歪着脖子,拖着长调教我们学拼音的样子。
   下课了,女生爱在墙根下玩跳绳,男孩子则喜欢操场上踢骷髅。骷髅子是在后山坟圈子里现扒的。圆咕隆咚的,从操场东头一直踢到西头,踢习惯了,没人觉得会害怕。有一次,该死的骷髅一下子射中了易老师的后背。直到期末,快考试了,易老师还是在讲台上坐着讲课,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她站不起来。
   三年级下半学期,我转学到厂办学校。我们读书那阵,毛主席号召“工人阶级必须占领教育阵地”,周边五个厂,如雨后春笋般,一夜之间成立了三个子弟学校。(“雨后春笋”这个词,出现频率多,老师布置家庭作业,隔三差五就让我们造一回句)。学校第一任校长姓贾,正方脸,时时刻刻写满了阶级斗争,特别严肃。他平时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工作服,上下四个翻盖兜,左上衣兜别了一管铂金钢笔,露在兜兜外的笔头帽,有黄豆粒大。因为他姓贾,当了他的面,我们都喊“假”校长,他老远答应得,夸我们从小有礼貌。
   上初中后,教我们语文的是张胜兰老师。学校里男老师、女老师,属张老师的嗓门大。每天早读课,满院子都能听到她领读的声音。
   初二,张老师可能因为她的大嗓门,被调到厂销售科去了(至少,我十多岁时,我都是这么理解张老师的这次人事调动)。几十年后,张老师一直跟她儿子住在长沙。我前年回老家,特意去长沙看她。到她们家楼下,张老师在我身后,扯了脖子喊我的名字,中间的“岳”字加后面的“平”,拖出去差不多一里多地,逗得不少行人停下来,向我们这边张望。老师一手扯了我胳膊,一手牵着我媳妇上楼。一大桌的湖南菜堆在我面前,老师让我喝点啤酒,别装假。可我哪敢放肆,心里想喝,脑袋却摇成了拨浪鼓。老师见我放不开,尽往我碗里夹菜,在老师的眼里,我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后来,教我们语文的老师,也姓易,叫易碧元。个子很矮,讲起话来一字一顿。毕业前,易老师鼓励我参加厂征文大赛,我有些担心,怕自己的文章评不上奖,拖到截稿前几天,才冒失地写了一篇,交给老师。老师连夜修改,封信封的时候,我在饭锅里狠狠地挖了一坨饭。那个时候,一般人家舍不得买浆糊,信都是用炉锅里的大米粒粘。我的征文题目是:《我的师傅》,内容写一个劳改犯释放出来后,分到了工厂上班,周围的人都不正眼看他,只有师傅鼓励他重新做人。师傅是真名真姓,叫唐炳尧,跟我爸在一个车间班组,是我们厂出了名的劳模,劳改犯是我自己瞎编的。
   这篇征文幸运地获得了二等奖,发给我一支英雄牌钢笔,笔帽上也有一颗跟“假”校长一样大的黄豆粒。后来,我读高中,再也没有用原先那支“吱吱”淌墨水的笔,鸟枪换了大炮。
   无巧不成书,那年全市中考作文题《及时雨》。我没怎么费劲,干脆把我前些天参赛征文照搬上去,还自作聪明地添了个副标题:“一个劳改犯的自述”。
   这篇作文后来被收进了中考优秀作文选,印成绿色小薄册,一角钱一本。
   我压根没想到,我亲手“炮制”的一名劳改犯,竟然让我连续两次露了大脸,还露到了市里边去。自此,我越发地喜欢语文课。那阵子,看书也看得杂了起来,什么《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乔太守乱点鸳鸯谱》,我都找来看,有时还打了手电筒,撅腚,趴被窝里看,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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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记忆如新,曾经的老师又一次走来,她给我一次次温馨的回忆。钟老师的和蔼可亲,那条如雪的围巾温暖了一生。张老师的大嗓门依旧如故,引领我走上文学创作之路。历历在目的往事,深沉厚重的师恩,娓娓道来让人为老师们的崇高品德而赞叹。父母生养之恩,老师引领教育之恩更重,树人树德树品。推荐欣赏【编辑:枫魂帝星】【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171109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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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枫魂帝星        2017-11-05 22:23:56
  感谢老土赐稿菊韵,师恩不忘,铭记在心。问好秋安
拈月为诗,清静做文
回复1 楼        文友:土著人        2017-11-10 13:15:09
  我没上过一天幼儿园,只能从小学算起,教过我的各科老师得有一个加强连。能记住不能记住的,都在心里。相对来说我更喜欢我小学中学的老师。因为那个时候,正是自己三观形成的重要时刻。我感谢自己的老师,当然不仅仅只是语文老师。
2 楼        文友:梦里花落知多少        2017-11-05 22:53:08
  那本泛着油墨纸香的小册子一直在儿时的记忆中闪烁
   ,也许,它也是我最初文字梦的发源地。熟悉的张老师,熟悉的易老师,熟悉的你,娓娓道来竟是如此亲切!回不去的过去,就让我们在文字里重温吧。
回复2 楼        文友:土著人        2017-11-10 13:17:16
  麻纺厂子弟学校几经更名,重组,不知道现在叫什么名了。我倒是记得老校址,那两个二层的单体楼,红色的砖瓦房。
3 楼        文友:小白狐        2017-11-05 23:23:58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那种年代,但那份浓浓的师生之情却感受到了,儿时的记忆,成长的经历,在文稿中重温!
回复3 楼        文友:土著人        2017-11-10 13:20:15
  谢谢广元。那个年代最响彻的声音是:我要读书,我要上学。尽管物资贫乏,我们却是无比地快乐。“天真无邪”。
4 楼        文友:玉之残泪        2017-11-06 11:39:12
  问好老土,感怀师恩……
回复4 楼        文友:土著人        2017-11-10 13:21:06
  玉之,近好。老土这厢有礼。
5 楼        文友:类猿人911        2017-11-06 17:20:39
  师者,引路人。无论你走到哪里走多远,都有老师的影子伴随着你。美文拜读,问好老土。致意,快乐!
回复5 楼        文友:土著人        2017-11-10 13:23:32
  我们永远谢谢老师。这篇文章让我想起前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
6 楼        文友:梦里花落知多少        2017-11-11 14:28:40
  现在的麻纺厂子弟学校更名为东风湖小学,不再简单的只接收麻纺厂子弟了。原来的旧校址早已不复存在了,原来的老教师也都已退休了,就像麻纺厂不再存在了一样,留给我们的除了记忆还是记忆。
回复6 楼        文友:土著人        2017-11-11 20:54:37
  麻纺厂子弟学校旧址虽然没有了,我每次回去还是喜欢去那找一找。倒是岳阳一中回去的次数少之又少,为的是那堵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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